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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桥剧院人满为患。
音乐和舞蹈的艺术魅力，为这个略显枯燥的冬天增添了几许浪漫。
不少人都是成双成对的坐在了一起，看着身边那娴雅而又淡漠的侧脸，张海洋的心禁不住砰砰砰的跳了起来。
李玉兰则有些头痛。
她开始后悔了。
偷偷看她的不只有张海洋，还有坐在她左手边的钟跃民等人。
可自己是来看表演的，不是被当成猴子一样围观……
李玉梅和胡卫东就在二人的身后。
演出还没开始，胡卫东便给李玉梅剥出了一兜子的糖炒栗子。
最后一颗栗子被剥完的同时。
李玉梅从身后抽出一瓶可口可乐，笑容得意的在胡卫东眼前晃了晃，胡卫东眼神一亮，顿时笑的眉不见眼。
再往后便是李宝玉一家五口。
李玉琴和李志温坐在李宝玉的怀里，满眼好奇的张望着四周。
巧巧老师和缪德米拉紧紧挨在一起，眉眼含笑的说着悄悄话……
灯光骤然熄灭。
随着激昂的音乐声，暗红色的幕布被缓缓揭开。
剧院内的喧嚣瞬间平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舞台之上。
这是四九城年轻人从未接触过的表演方式，也是他们从未领略过的舞姿。
不同于传统的天鹅湖的婉约柔美，红色娘子军的动作更为昂扬有力，每个演员们的眼神都好像会说话一般。
坐在一起的情侣难掩兴奋的窃窃私语着，李宝玉同样看的津津有味。
相比于后世的红色娘子军，舞台上的琼花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气势，眉眼瞪视间，让人心情激荡。
小玉琴眼睛闪闪的鼓起了掌。
作为姐姐的头号小舔狗，李志温也跟着拍起了手，哪怕他的眼皮子已经不受控制的耷拉了下来。
“向前进，向前进～战士的责任重，妇女的冤仇深。”
“古有花木兰替父去从军，今有娘子军扛枪为人民……”
——————
夜色浓稠。
剧院大门外，人们离场的脚步声与细微的交谈声络绎不绝。
寒冷的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红色娘子军带来的情绪余波，让人不禁反复回味那些触动心灵的精彩瞬间。
吉普车的后排座椅上。
李玉琴和李志温依偎在缪德米拉的怀抱里，睡的东倒西歪。
而李宝玉则和巧巧老师坐在前面，津津有味的看着不远处的漆黑角落。
“怎么样，有进展吗？”
听到媳妇儿难掩兴奋的声音，李宝玉反而露出一副牙疼的神色。
“胡卫东这个笨蛋。”
“我看的都着急！”
“啊？胡卫东？”
巧巧老师神色一愣，随即没好气的拍了一把李宝玉。
“我是问玉兰！
“玉梅有什么可看的。”
“俩人早晚的事儿。”
李宝玉：(?▂?)……你确定？
巧巧老师语气微顿，随即压着嗓音，好似做贼一般悄声问道：
“亲上了吗？”
李宝玉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
“这么说吧。”
“玉梅已经踮了十五分钟的脚尖了，我头一次发现她这么有耐心。”
“要换做是我，早就把胡卫东的脑袋卸下来了，妈的急死个人了……”
巧巧老师顿时无语。“算了，别看他们了，看玉兰吧。”
“玉兰？”
“她有什么可看的……”
李宝玉有些嫌弃的咂了咂嘴。
但在媳妇儿的催促下，他还是扭头看向了另一个角落……
望着递到面前的鲜红色勋章，李玉兰清冷的目光微微凝滞，心中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不由的轻叹了一声。
张海洋就站在她面前。
稍显青涩的面容下，脖颈连带着耳根一片通红，显得有些紧张而又羞涩。
男孩双手捧着礼物的动作僵硬且夸张，就像是舞台上的演员一般。
李玉兰不是铁石心肠的人。
但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有接过张海洋手心处的勋章。
张海洋的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怦怦直跳的心脏逐渐恢复了冷静，转而涌出一股难言的失落和不解。
“玉兰，我没别的意思……”
张海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试图解释自己的初衷。
李玉兰则更为果断。
“我知道。”
她抬起头来，直视着张海洋有些躲闪的目光，仿佛已经看穿了他的内心。
“张海洋，我并不讨厌你。”
清冷的声音里透着一丝诚恳。
张海洋的心脏顿时变得火热，嘴角也不自觉的咧起一个微笑。
然而，李玉兰接下来的话语却让他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可我也不喜欢你。”
李玉兰的声音冷静而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拖沓。
“为……为什么……”
张海洋的脸色惨白。
他并不是想要深究李玉兰为什么不喜欢自己，关于今天他本就没有什么奢求，他只是想知道李玉兰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他只想在这段两人唯一单独相处的时光里，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并在这份回忆里增添一抹独特的光辉。
然而，李玉兰的话却像是一把重锤，将那份微弱的光辉砸得粉碎。
这是他最不愿听到的话。
兴许是张海洋眼中的绝望与心痛，触动到了李玉兰，李玉兰眸光微动，难得耐心的解释了起来。
“张海洋。”
“说实话，你在我心里，确实与他人不同，这份热情也好，这份勇气也罢，以及那越挫越勇的执着。”
“我很高兴，在人生中，能被一个人如此热烈且干净的喜欢。”
“这是很珍贵的回忆。”
“我要对你说一声谢谢。”
不知为何。
看到张海洋突然亮起的灼热眸光，李玉兰的耳尖竟然有些发痒。
但她的神色依旧冷漠。
“可我还是那句话，张海洋，我不喜欢你，非常不喜欢。”
“你是大院子弟，与普通人不一样，无论是生活还是资源，都不是普通人能够想象的，可你在干什么？”
“日复一日游街斗狗，在虚假的夸赞和真实的谩骂里流连忘返？”
“拿无知当骄傲？”
“拿愚蠢当义气？”
“在学校，学，什么都没学到，出了学校，玩，更是一塌糊涂。”
“说实话，老兵这个称呼，我听的都脸红，什么是老兵？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张海洋，你能告诉我。”
“在我们毕业到现在的日子里，你真真切切的得到了什么吗？”
“哪怕只是情绪上的满足。”
李玉兰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但却好似震耳欲聋的枪响，颗颗子弹毫不留情的打在了张海洋的心脏上。
张海洋的嘴唇蠕动的几下，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脸色白的难看。
李玉兰摇着头叹息道：
“张海洋，人生转瞬即逝。”
“我一直认为，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不只是为了繁衍后代。”
“遇见未知的人，去做有趣的事，看太阳怎么升起，叹夕阳何时落下。”
“认真去感受每一次眨眼，每一缕呼吸，每一次触碰，直到死去，直到意识化作飘渺的虚无。”
“张海洋，你有足够的底气与资源去享受你的生活，不用像普罗大众一样，终日奔波劳累，可你却在浪费，在虚度。”
“沉迷在日复一日，单调乏味，连情绪价值都无法提供多少的低级趣味里。”
“确实，在众多异性里，你是我唯一不心生厌烦的。”
“因为这是你的生活。”
“与我无关。”
“但我也无法强迫自己去喜欢你，因为你在试图侵入我的世界，与我产生不必要的纠葛。”
“而这样的你，对于我的生活而言，无异于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
张海洋逐渐陷入了沉思，手心那枚勋章被他死死攥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