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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原琢磨着风月到底还有什么弱点,眉头纠成了一团,也冷落了身边零。
    “你在想什么?”零盯着他的脸色,“光从你的表情上,我看不出来你的想法。”
    “只是在想风月的弱点而已。”裴原如实道,说完,他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等等,你刚才没有进入我的意识吧?”
    他想起了之前两次他入侵他大脑中的事,还有在现实中,时亦尘也入侵过他的意识,都是在他不经意的时候,他根本察觉不了。
    “你答应过我,在这里面,还有在外面都答应了。不管是在哪里,你都不能进入我的意识。”
    “……我还没有这么做。”零闷闷地说。
    “所以你刚才是在这么打算?”
    “……没有。”
    这显然是在说谎了吧。
    “你确定没有偷窥我的想法吧?”裴原故意板起脸。
    零不太情愿地回答:“没有。”
    这就对了。
    裴原缓和了脸色,走上前来,他望着零,这个和时亦尘一模一样的人格,上次时亦尘就直接出现了他的身上。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一下:“上次那时候,发生了的事,你还有印象吗?”
    “我当然记得。”零对于时亦尘的存在还是很介意,“他趁着这里一片混乱,附身到了我身上,他来这里看了你。”
    他脸色沉了又沉,显然不喜欢谈这个话题。
    “不过,他刺穿了那个混蛋的心脏,这一点做的倒是不错。”零又轻轻一笑。
    裴原苦笑不得:“可惜那个混蛋没有那么容易挂,他很快又活过来了,和蟑螂一样顽强。”
    零的笑容淡了淡:“别总是提他,还有一件事,你没有告诉我。”
    裴原有些懵,他还有什么必须告诉他的吗?
    零低声说:“你知道了马尔斯的事。”
    说话间,两人身边的气温都下降了几度。马尔斯仍然是禁忌,对于时亦尘的人格也是这样。
    “我知道了。”裴原低了头,“抱歉,我不该擅自问相间远,我应该等你做好了准备,主动告诉我过去的事。”
    “我不会主动告诉你。”零回答,“所以你不必自责,我不会有主动告诉你的勇气,无论是哪个我都没有。”
    他的眼神晦暗,情绪明显低落了。
    “而且,那些事没有过去。”零又说,“那个人还活着,他活在那些阴暗的地方,吞噬我们的血肉,他已经成了我们灵魂的一部分,永远也不会离开。”
    那个人,是在说杀死马尔斯的人,也就是他的亲生父亲。
    那个人还活在他们心中,依然在影响着他们,他们不会忘记马尔斯被夺去的痛苦,即使凶手已经死去。
    “零,我……对不起……”
    裴原喃喃说道。
    零抬起头,奇怪地望了望他:“为什么要道歉?这一切的错又不在于你。”
    “因为我……”我来得太晚了,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因为我无法改变任何事,任何事……我无法参与你的过去。
    所以,他才如此遗憾。
    他试图将这一切说出来,但那些话梗在喉咙里,就是无法说出口。
    “你真是奇怪的人。”零咕哝着,低头吻了吻他湿润的眼角,又嘟囔着补充,“但我喜欢。”
    裴原下意识地抚摸了被吻过的地方,有些奇怪的感觉,明明是凉丝丝的,又偏偏柔情似水。
    裴原忍不住也在对方脸上轻轻回了一吻:“谢谢你独特的品味,那我先去剧院了。”
    再等下去,或者风月都要逃走了。
    “等等。”
    零拉住转身要走的他,有些迟疑,却认真地说:“要走的话,再来一次。”
    裴原:“……?”
    零补充:“刚才的,再来一次。”
    裴原:“……”
    他真是看走眼了,这个人也和印水一样,越来越喜欢亲密接触了。
    裴原连忙望向剧院的方向:“我得走了。”
    零抓住了他:“那个家伙再等一天都没问题,我现在正需要你。”
    需要他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裴原内心是拒绝的:“我真的要走了。”
    抓着他的手没有一点放开的意思,而且越抓越紧了。
    “为什么?你对那些家伙明明有求必应,他们对你做的事更加过分,我和他们的差别到底在哪里?”零紧接着追问。
    裴原有些招架不住:“他们指的是谁?”
    零脸色一黑:“那个白发的胆小鬼和那只狐狸。”
    哦,他知道了,是刑土和勾木。
    等等,也就是说他知道他们对他做了什么?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场景,果然不只是梦。
    “那是意外。”裴原绞尽脑汁地解释那棵树下发生的事情,并且向他保证,“不会再发生了。”
    零看起来不太相信,但是,为什么他脸上还写着失望?
    “我也会去那个地方。”他小声地说。
    ……这又是什么意思?
    “你会去哪里?”裴原问。
    “那个山坡,那棵树下。”零解释说,“我也会去那边,在另一个地方和你相遇。然后,我会做和他们一样的事。”
    一样的事……
    是想要和他们一样改行当赌博客,然后出老千哄骗他脱光衣服?
    裴原:“……”
    裴原:“我得走了。”
    零拉着他不放:“你不喜欢吗?”
    裴原:“也不是不喜欢,但是,我不希望你那么快出现在那里。”
    要是出现的话,也就是说零和他们一样,会被他杀死。
    他还不希望他这么快消失。
    零想的却并非如此:“你果然不想看到我,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们?”
    这是……在吃醋了吗?
    裴原连忙解释:“你哪里都好,所以我才说不希望你那么快去哪儿,留在这里吧,和我一起。”
    零愣了愣,那张略带阴郁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个少年该有的表情,他微微笑了一下,然后点头:“嗯,我会陪你。”
    说完,他又忍不住吻了吻他。
    好像在咬着什么糖果,细细品味一样。
    这之后,他恋恋不舍地放了手:“你可以去取那人性命了。”
    劫后余生的裴原马上就溜之大吉。
    他穿过开满了白色茉莉的花园,走向被藤蔓覆盖的剧院。
    很快他就来到入口处,和之前不同,这一次他没看到任何守卫,剧院的门也塌了一扇,里面透出来一股阴暗的苔藓气息。
    剧院的外墙更是斑驳陆离,上面歪歪扭扭地贴着一些告示,有宠物丢失的通知,也有讣告,或者逃犯的照片。这些告示原本贴满了大街小巷,如今都集中在了这里,剧院的外墙俨然成了一张告示栏。
    一些告示从墙体剥落下来,飞得到处都是,裴原的脚下也落了一张,那是一张通缉令,然而上面通缉的对象已经不再是他,转而变成了印水、蓝金,甚至还有执日,旁边是大写的一行愤怒的红字:叛徒!他们是这座城市的叛徒!
    这应该是风月的手笔,也只有这个人还待在这座注定毁灭的城市里。
    裴原经过这些告示,再次走进了剧院里面。
    他先是到了一个小厅中,这个厅的天花板塌下了几处,光就从满屋顶的漏洞里落进来,照亮了地板上的青苔,和几处水洼。
    他避开了那些水洼,朝着里面的剧院走去。
    那重门似乎在等待他一般开着,里面悄无声息,一丝人气也没有。
    裴原走进去,剧院里面光线暗淡,舞台上更是漆黑一片,台下一排排猩红色的座位大多空着,有几个人零零落落地坐着。然而一走近,却发现只是几个人偶,它们有的歪着脖子,有的缺条胳膊,有的妆容怪异,鬼气森森地盯着前方。
    这些就是剧院里唯一的观众了。
    裴原经过一个抱着自己脑袋的断头人偶,这时,一张纸落到了脚边,上面是一首预言诗。
    他捡起来,看到了预言的内容。
    命运为所有人,
    预设了一座坟。
    深渊在等待坠落,
    麦田里无人守望。
    毒药吻入喉间,
    失败贴上标签。
    赴宴的蝴蝶,
    栖息在心弦之间。
    来吧,来斩下它的翅翼,
    蒙住那双复眼。
    来把那些碎肢,
    装进酒柜的第一个格子。
    中断的演奏按下重启,
    来吧,来演奏正义和秩序。
    反叛的残骸,
    锁进第二个格子。
    来演奏金字塔和食物链,
    星星与进化论。
    破碎的心脏,
    关进第三个格子。
    第四个格子空空如也。
    那座坟,
    它为你而留。
    ——《断弦》
    裴原看完了整首预言,这时,舞台上亮起了灯光。
    几个牵丝人偶缓缓从空中落下,拉响了小提琴合奏。
    悠扬的小提琴曲顿时填充了整个剧院,如果不是那些诡异的人偶在演奏,这应该是一首动听的曲子。
    控制它们的人还没有出场,裴原四处搜寻,都没有看到风月的影子。
    忽然,舞台的帷幕升了上去,一张金属轮椅从后面驶出,出现在聚光灯下,裴原不敢置信地望着他,那个坐在轮椅上的人,就是风月。
    他的左腿没了,膝盖以下都是空的。
    风月推着轮椅,从那些人偶中驶出来,他坐在台上,像个没落的贵族,仿佛一夜间衰老了许多。
    他的目光和台下的裴原撞在了一起,他的眼中并没有惊讶的成分,裴原的到来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看了看裴原手里的预言诗,然后说:“你已经看到了我的结局。”
    这果然就是风月的预言,风月厌厌地说:“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