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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宵衣旰食(下)脚上的布摘了,脑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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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秒记住【顶点小说】 dingdian666.com,更新快,无弹窗!     在买活军这里,不公开谈论的事的确是不多的。沈曼君很早就白了这个道理——当她在教材上看到关于信期、安全期和危险期的文字时,沈曼君就对买活军的风格有了领教。不过即便如此,当着一群人的面谈论自己的脚,这还是很让她很不自在,因为沈曼君自小以便接受到了脚是女子非常私密的一处部位的教育。
    但在买活军看,脚就是脚,脸就是脸,胸就是胸,买活军的女娘们到了夏天都穿凉鞋,哪怕是吏目都是如此,沈曼君的时候刚赶上了夏天的尾巴,在当时这份震撼不轻——更荒唐的是,不知为什么,当所有人都把脚『露』出的时候,似乎男人们都并不留意女人的脚了。这些脚并不会如道学君子担心的一样,让路边随处走过的男人兽『性』大发,酿成桃『色』案件。
    胸就是胸——买活军这里的『毛』衣、秋衣好,圆领衫好,都是较为贴身柔软舒适的,这里的衣服并不忌讳去展示女子的曲线,不像是水田衣、马面裙,整个人活脱脱地便是一个三角形。那些在彬山长大的买活军吏目,很多人在夏天就穿着这样较为贴身的短袖衫子,胸竟不是平坦一片,是有些微的弧度——在本朝的正经女娘身上,这几乎是十恶不赦的,但她们一直还要把长袖圆领衫穿到深秋呢。
    但即便是这些女娘,在奔走之时,没有招什么异样的眼光。如说脚还是因人异的话,那么,对于胸的态度,就很说问题了。这一点可会让那些名教大家非常的不舒服——买活军这里完全说得上是礼崩乐坏了,若按他们的标准,可以说是男盗女娼,但不知为什么,这里的女子享有了更多的自由,治安完全没有因此败坏,大家都生活得比外头还自在得多。
    沈曼君完全是凭着一气撑在这里,方才若无其事地回答谢六姐的问题,把所有的不适都压下去。“随着年岁上,态难免比以丰腴,尤其是产育后,身沉,此时便觉得走路极其容易疲惫,足心发疼,难以维持仪态……”
    她发现众人都很注意地听着,并没有任人流『露』丝毫对她本人的评判,完全是那公事公办、就事论事的态度,不适就跟着逐渐消散了,“说实话,对于缠足,本没有确的认识又或是痛楚不便,不过是随波逐流已,既然听说这是缠足导致,便了放足的念头,没有受到多的阻力——以所知,有些女子成年后脚已定型,便不再裹脚了是有的。”
    “小时候走路不疼痛吗?”
    “若不奔跑,是慢慢地走的话,不是很痛,有点像是穿小鞋。这看手法,同伴中有裹得疼的,那便不走动了。不过本身因为裹脚布拆洗不便,不愿多走路,免得有什么气味。这样以便给人以贞静的觉,因此许多家庭是视裹足为陶冶情『操』之举,并未想到真的残害了什么。”
    单就裹长足言,痛楚的确不是大的问题,沈曼君并不了解折骨缠的事情,在他们吴江这几乎是闻所未闻之事,即便风月之地有这样小脚的花魁,那她不会知道,因为她认识的所有男『性』亲戚都没有去那种销金窟游乐的习惯。他们的娱乐主要就是编词写曲,陶冶情『操』。还是到买活军这里,听了今天的会议,她才知道原买活军治下还生活着真正完全不良于行的折骨女娘。
    “总共在放足的事情上花费了多呢?”
    “大约二三两银子是有的,诊费倒是不贵,但要做矫正鞋垫,那个东西是要用千层布密密地缝合的,还要找到有弹『性』的东西做内衬,即便如此,因为现在要站着上课,走路上班,一双鞋垫大概用一个多月就塌陷了,那就又要再买,一双鞋垫大概要两百文左右,除非自己做,否则是一定要花的。除此外,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只需要按照医生的吩咐,去练习足趾便好了。”
    大家都在点头,有人低头记着什么,徐先生的表情变得专注,“一个月二百文,这花费不——良家女子还好,买活军这里有一批女子,是曾经的瘦马、姨娘,现在独立出做活了,要凑这笔钱或许会有些吃力。”
    现在裹足的女子,大类说无非就是两类,第一类是衣食无忧、知书达礼的人家,才会有闲心为了好看给女儿裹脚,还有便是窑子里的女娘,为了取悦客人,自小都是裹足的,张爷说,“这个知道的,窑子里的脚还要更小,即便不是折骨缠,比外头的都小,因为这是她们攀比揽客的手段。如此说,后遗症该更严——但不知为似乎没怎么听到她们说这事儿,几次去放足科,遇到的多是迁移进的读书人家女眷。”
    “应该是和有关。”谢六姐说,“伎女普遍矮小,发育期间吃不饱,又矮又瘦,足弓负担小,就不会有类似的问题。至于折骨缠的伎女,很难活过三十岁的,许多都死于严的足部染引的全身『性』炎症。”
    她用一种让人心惊的冷漠态度谈论这种引不适的话题,“此外还有多次流产,承受殴打,长年累月的挨饿……在动『乱』中她们通常都是最先死的,们这里那些曾是伎女的吏目,年纪都很小,一般都在二十岁以下——十五六岁的时候遇到买活军,那才活得健康,那时候放脚,恢复得还是很不错的,所以反不会有被放足困扰的伎女。”
    沈曼君非常不愿听这样的事情,伎女——这种事情对内帷女子说自然是不面的,便犹如脏污一般,哪怕是说说她们的事情仿佛都会玷污了她们的德行。对这些不该存在的人,她们的苦痛这样具的描述,带的不适就更加倍了。仿佛……仿佛一旦去关切她们的痛楚,她们突然间就变得实在了,就不再对她们的处境视不见了。
    “那……那买活军的时候,已经十七八岁、二十多岁的那些伎女呢?”张爷似很吃惊,他的音里出现了一丝颤抖。
    “很多都死了呀。”谢六姐又用那种平淡的语气回答,“『妇』科病那么严,小营养不良,活不久的,本伎女如不改行做姨娘,就很有活过二十岁的,们这里统计过,十七岁以上的伎女,在买活军统治下,五年内死亡率达到30%,二十岁以上的达到60%,长期炎症,抵抗力差了,冒都挂。”
    沈曼君小是不知道外头的事的,她的世界很大,大在书籍里,但很小,小到她对于外界的平均寿命并没有确的认识。在沈曼君的认识中,孩子夭折倒是很常见的,但一旦活过了十岁,逐渐地长大了,那么除了难产、疫病以外,大抵说,活到不『惑』之年还是没有大问题的。因此谢六姐的话带了更严的冲击:哪怕是在买活军这里,十七岁的大姑娘,五年内有这么多人要死!
    这世上苦楚的人为会这样的多!
    这是她不愿不去承受的问题,她让自己不要再往下想了——因为第二个问题便是‘做什么’,毋庸置疑,沈曼君是什么做不了的,不止是她,哪怕是丈夫、兄长、父亲……这些做什么的一家之主们,依旧什么都没有做出,他们徒劳无益地奔忙着,改变不了这个世道,便退回了仕宦隐居的地位,以词曲寄情,安贫乐道,享受着得不易的生命,这是士大夫应得的,最后仅剩的尊严。
    “怎么会这样呢?”在她身侧不远,张爷已是眼泪汪汪了,他要比沈曼君难过得多了,“为会这个样子。”
    谢六姐依旧是理所当然的语气,“你见过的歌女应该是多了,难道就没有想过她们后都去了哪里吗?”
    看,是没有想过的,不去想很简单,只需要闭上眼睛就可以了。沈曼君仿佛被自己提醒了,轻轻地闭了闭眼睛,她的呼吸平复了一些,不再那样关注对谈中随意抛出的数据:治不好……长期营养不良、长期慢『性』染,很容易器官衰竭,没办法治……活下的命都硬——运气要好,那些一等的红姑娘,十三四岁已经知书达礼,身子又还没被完全糟践坏了,反现在都容易有个不错的职位……
    这横生枝桠的对话没有持续久,就又回到了缠足的主干上,还是徐先生做了总结。“这样看,需要长期购买矫正鞋垫的人群,还是以良家放足女子为主,伶人的需求相对较,便不需要过多地考量到鞋垫的售价问题。”
    “这里还有个道理,就是矫正鞋垫无论如不比普通的鞋垫要便宜的,哪怕只是便宜了一点,很容易被百姓们买走了,拆开取走其中多余的布料,这就又得了布料,又得了一双可以穿的鞋垫。”
    “……是。”
    “还有这样贪小便宜的人吗?”张爷又大为震惊了。
    “对折骨缠的『妇』女说,现在的放足科有没有什么办法缓解她们的痛苦呢?”
    “有是有的,不过这手术本身术后可会造成染,一旦染,或许会致命,且这种手术需要全麻——至是半麻。因为要把被折断的骨头用钢钉固定回原样,如不麻醉的话,只先把人敲昏了——但这个不是很现实。”
    “所以,现在要做,各方面难度都比较高。耗材是有限的,在麻醉剂自行量产之,手术大规模开展的可『性』不大的。只通过高纯度酒精的售卖减缓染。酒精可以消毒杀菌,如她们以后不再缠布,酒精还是帮助减轻染的,就是会很痛就对了。”
    “麻醉和染是什么?”
    多谢张爷,沈曼君这才知道了许多生词儿,原裹脚布本身便是滋生病菌的温床,折骨缠的女子,是要将裹脚布缝的,每次拆洗都是大工程,自然不可日日拆洗,这就又多了一染的源头——一样是缠足,不同的缠法还有如此之多的区别和讲就,听了真叫人心惊欲呕。
    更让人想要呕吐的是谢六姐的推测,“你的这篇文章,只救得到那些良家的女孩儿,窑子里的姑娘是没有用的,甚至还会因你的这篇文章,此被鸨母更缠得小了,当做噱头去叫卖招徕。”
    “为?”张爷立刻就大为困『惑』了,沈曼君反一听就白了谢六姐的意思:那篇温和的文章,只养生和后代的角度出发,完全没有提到床笫间的享受,不在审上祛除了对小脚的喜爱,其结……似乎反将小脚变成了一种奢侈的爱好,在家庭中,碍于理『性』无法获得,便到外头去,到那些本就不指望和她们生育的女娘中去,寻找着释放和快乐。
    这是一件很难去谈论的事,不因为事关风月——这一晚上下,沈曼君对买活军这种将风尘女子和良家『妇』女并列的行为都已经不敏了,是要承认这一点,似乎必然要承认人『性』本恶,这和儒家立论的根基便有了差池。
    但谢六姐只是很简洁地说,“因为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多烂人,不会在乎自己的行为对旁人的伤害,还有更多的人想要赚他们的钱,人『性』如此,这不奇怪。”
    张爷很难接受,他不愿承认世间还有如此卑鄙无耻,甘愿为了自己的一点逐臭之癖残损他人肢者,甚至这些人还多是文人——甚至在士林中还得到追捧!看,张爷随时随地都可以再写出一百篇檄文讨伐这些恶人。
    “这篇文章帮不到伎女,这个是可以预估的,”谢六姐看对这个结论已经是很习惯了,并没有过多地阐述,只是继续地问沈曼君,“那么你预估中,这篇文章对于良家女子会有多大的影响呢,沈娘子,若你没有买活军这里,是在家乡看到了这篇文章,你会怎么想?”
    这些问题都是让人不舒服的,并不在于问题本身,是因为每个问题都在提醒沈曼君,她在家乡所接触到的人群是等的狭小,以至于她几乎不提供什么有价值的回答——她几乎只和自己的亲友那么十几户人家往,她的学识很丰富,但知道得又实在是了。
    “如……如是这般的话。”她只发挥着自己的想象力,幻想着大姐、母亲、婆母、世伯母她们读到文章时的表情,在她的小天地中,沈曼君的观察是深刻的。“这要分为几种身份,如本会脚痛的,应当立刻便会深信不疑了,但不是人人都是如此,那余下的人里,若是自己子嗣艰难,或是产育十分痛苦,但又好歹还有了孩子的,应当会大为后怕,半信半疑,并且四处地去谈论此事,往外传播。”
    “已经做了婆婆的,不论如,都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彼此间会谈论,甚或向医女求证,嗯……抵抗得最厉害的那些,或许是那些还没有产育的新媳『妇』,她们必然会斥为邪魔外道之言……家里若有未婚女儿的,自然会对这种言论极为不喜,会不会赌气坚持给女儿裹足,那就要看个人的『性』格了。”
    沈曼君的回答,让谢六姐不断地在纸上写写画画,徐、李二先生是捻须点头不语,张爷则大受打击,显然他幻想中,一篇文章一发,天下缠足之举由此断绝的幻想,被沈曼君无情地掐灭了。他的嘴巴不由就嘟了,有些不悦地说,“这么一说,缠足之风时才断绝呢?这文章发了和没发有什么不同?”
    “那还是很有不同的,在部署的时候,你要去考虑成本,但一旦文章发了,只要有一个女童因此免于被缠足,将更好地为买活军做事,那就都是你的成就。”谢六姐便安抚他说,“这是们买活军的逻辑……你自己找典故对应吧,懒得概括了。另外,你的说法是对的,任一个观点,如没有暴力为它背书,那就始终只是纸面上的观点,指望它影响到多人实在是不切实际的。”
    谢六姐不就拥有宇内无双的暴力吗?她的表情依旧很平静,但沈曼君不会怀疑她的决心,“们只需要尽快用暴力影响到天下,让天下人都顺们的观点就行了,这不是你需要担心的问题。”
    张宗子看着谢六姐的眼神又闪闪发亮了,徐先生的表情则很微妙,但沈曼君够理解他的心情——这一刻,徐先生在深深的向往中,或许到了一丝淡淡的畏惧吧,就如同沈曼君,她在深深的恐惧中,似乎到了一丝淡淡的向往。
    虽然……虽然这似乎并不关她的事,但如,如买活军终有一日居然真的一统天下的话,那不管怎么说,至有一样变化是沈曼君乐见的,那便是天下间将不会再有女子被裹脚了。
    沈曼君现在是不裹足的,她穿着一双舒服的矫正鞋,按说旁人的事情和她无关,但她还是因为这个想法,不禁『露』.出了小小的笑容。
    在她身边,谈话依然在进行,几个人一讨论了文章可的回响,以及后续的舆论应对,沈曼君的意见是有作用的,医婆这个点得到了谢双瑶的视,沈曼君她的话里白到,附近几省的三姑六婆有许多都入了白莲教,信仰六姐,买活军的话在她们中很有分量。
    “很好,今晚的议程完成得不错,张爷,下面们谈谈你的待遇问题,”这项议程完成后,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谢六姐依然不『露』倦『色』。“试用期三个月,如没有差错的话,转正之后,月薪四千,附免费宿舍,这个待遇怎么样,满意吗?”
    张爷似乎根本就不把这四两银子看在眼里,他说,“不要报酬——这样的事怎么要报酬呢?!”
    但在他身边,沈曼君的头一下抬了,月薪四千?!
    四千筹子,按照此时的兑换说,那就是四两银子,一年则是五十两银子,沈曼君一家三,每个月的月例不过是三两已,吴家阖家的收入都靠他们的地,这些年,年景不好,人又不断繁衍,他们的家用是很紧张的。这一刻,沈曼君唇翕动,似乎有话就要不经思索、脱出,但她到底还是忍住了,只是忍耐地,深深地低下头去。
    这一切的变化,都落在谢双瑶眼中,她微微地笑了笑,先对张宗子说道,“不不要钱,你最好要习惯这种靠自己挣钱的觉,这是你有生以第一次靠自己取得收入,张爷,你应该到开心才对。”
    她看了看表,又看了看徐先生、李先生的脸『色』,确认他们没有疲惫,便拖课了,“今日便再加一个议程吧,徐先生,这一次以们三人为主,还是请沈娘子做个调查案例——沈娘子,依旧是那句话,对事不对人,如有得罪,别往心里去。”
    “徐先生,以沈娘子为例,你觉得们要延揽旧阶层知书达礼的女娘为买活军做事,难点在处呢?”
    谢双瑶抛砖引玉,“今日接触下,以为最大的难点,在于思想上普遍的禁锢。”
    她比了比脑子,“脚上的布摘了,脑子里的布却还没有摘下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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