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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竹太子猛地一愣，连脸上的面具都忘了摘下，只是定定地看着姜翊，许久才回过神来：“大小姐眼光真毒。”
“我也这么觉得，其实更多时候只要一个背影，我就能分辨出来是谁。”姜翊微笑地站起身行礼，“何况是戚茗大人与我朝夕共处多日。”
“昭茗。”戚茗微微咳嗽了一声，纠正道。
姜翊依旧笑得安然：“太子殿下请坐。”
容迟坐在主座之上这才反应过来白竹太子竟是前些日子消失在战场上的戚茗，不由有些错愕：“你是白竹的太子？”
戚茗微一抬手作揖：“多谢容将军，姜大小姐，若无二位，我是坐不上太子之位的。”他看着容迟和姜翊两相错愕的神情，微笑着回答，“父皇膝下十一子，我本是最年幼的。可父皇早立有圣旨，谁能为叔父昭容报仇，谁便是白竹太子。”
姜翊瞬间明白过来，接话道：“杀了白竹质子昭容的，是斥鬼门。”她不由地心虚，下意识地反驳，“这与我有什么干系，除掉斥鬼门难道不是容二公子的功劳？”
“若非姜大小姐收留我与渭水，我又怎能有一丝机会与斥鬼门交手呢？”戚茗依旧微笑着，伸手将脸上贴着的青铜面具摘下来。
颠倒众生的一副皮相，但凡世人，生成这般模样，怕是都会难以平凡此生。
姜翊稍微松了一口气：“太子殿下真是抬举我了，我若早知道你是白竹太子，必然日日好吃好喝，供奉进香，不敢驱使一二，只求来日狭路相逢，能给彼此一条生路。”
她话虽说的软，落在戚茗耳中却隐隐带了几分威胁的意图，如今白竹大军压境，她竟还能说出“给彼此一条生路”这样的话来。
到底是手握不伤不死上古影卫的众生令之主。陷入如此窘境，竟也不觉丝毫落了下风。
戚茗终于落座，手中捧起茶盏，却并不饮下，嘴唇连挨都不挨一下，“这茶，竟连姜家的都不如，委屈姜大小姐和容二公子了。”他看了看姜翊，“说起来，与姜大小姐朝夕以对多日，我一直以为，姜大小姐是不爱管闲事之人。”
姜翊微笑了一下：“既然守城之事已经涉及到我姜家，就再没有什么，闲事正事之分了，您说呢？”
她一字一句甚是小心恭谨，倒不像是常有的样子，戚茗微微一愣，侧头看着容迟：“我与姜大小姐是故人，不知，可否请容二公子行个方便，让我与姜大小姐说上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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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迟离去之后姜翊捧起茶来：“军营住久了，比起茶水，我更想喝蜜水。”她有点不好意思地伸手挠了挠头，“我太爱吃甜食了，在军营总是吃不下东西……”
戚茗直接打断她：“大小姐如今还是这般喜欢含糊其辞，顾左右而言他。”
“那我来与戚大人直言直语。”姜翊将手中茶杯放下，扬起笑脸，“你赢不了，早日退兵，才是正道。”
戚茗口水卡在咽喉，差点没被姜翊这句话呛着，许久才缓和过来：“姜大小姐很自信，不愧是众生令之主。”
他平静地笑了笑：“大小姐还记得我说的，我叔父昭容是怎么死的吗？”
“我记得啊。”姜翊点头，“殿下说，他被斥鬼门围剿而死。”
“无月无影之夜，召不出影卫，血竭而死，这众生令之主，原来也不是无懈可击。”昭容的手漫不经心地敲在一旁的桌案上，“反非无懈可击者，便皆有危险，姜大小姐真的愿意为了一个昭城，断送了自己十多年的苦心经营？”
姜翊听他这般比较类比，倒像是把昭城看得极轻，将姜翊保全自身和姜竟之事放得更重，不由地想笑：“太子殿下是不是也跟我学着不辨轻重了？我是个女儿家，不知轻重也没什么，你可是太子殿下，就打算这般治国了不成？”
“世人皆道先天下而后家宅，可我不觉得，家宅不安，天下又怎能安好？”戚茗笑了笑，“容我提醒姜大小姐，姑且不论你的影卫是否真能与我二十万皇属大军相抗，就算你可以，只怕在这偌大的大梁，怕也无处藏身了。”
他看上去拿捏着姜翊的痛处，稳操胜券。
他知道姜翊最害怕的什么，所以字字如刀，生怕姜翊小觑了他自己手中的筹码。
“我也没打算真的藏一辈子啊。”姜翊笑了笑，“你说人活这一世，若是死了都摔不出个声响，何必还要活着？”
这不对。
这不是姜翊该说的话。
她当是比谁都害怕身份暴露，与天下为敌的那个人。
戚茗猛地一愣。
而姜翊看着戚茗瞬间收缩的瞳孔，轻描淡写道：“殿下方才打断我了，我说，我太爱吃甜食，可惜军营没有，容二公子便时常溜出军营，为我买来。”
“我一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就算是为了还人情，也不会丢下他不管。”姜翊微微扬起下巴，“你如今的自信，不过是因为你觉得我这个人贪生怕死，自私自利，不会为了与我无关的百姓损及自身。”
戚茗猛地站起身来：“难道不是吗？”
“百姓与我无关，可容迟，却与我有关。”姜翊跟着他站起身来，“你猜，容迟会不会丢下四十万百姓不管自己跑了？他若是跑了，我必定也跑。”
戚茗看着她，终于发现自己又一次估错了眼前这个人：“容迟与你，有什么关系？”
“我如今与他困守孤城，后背以对，你却问我，什么关系？”她微笑。
“你对我说过，你不想要忠仆，你只有并肩的战友，或是掌心的玩偶，其他人于你，就是没有干系的旁人。”戚茗踏步靠近一步，一字一顿地说，“那你告诉我，容迟是什么？你的玩偶？你的战友？”
“他是我认定的朋友，我的生死至交。”姜翊依旧微笑，一如她挑破自己身份的那一日，笑意清浅，仿佛天大的事情也不值得操心难过，在戚茗眼中仿佛一株带了剧毒却也美好的花朵，“只要他不退，我就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