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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怨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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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秒记住【顶点小说】 dingdian666.com,更新快,无弹窗!     南方晋朝,建康城中,谢安的吊丧进入了第三日,奠堂上来了一位老者,正是江州刺史桓伊。他曾在洛阳巧遇林凡,共奏梅花三弄。
    与林凡洛阳一别之后,桓伊就从豫州刺史调任江州,前一日突然得到老友谢安病逝的消息,乘船从浔阳直抵建康。
    桓伊脸上满是哀伤悲痛之色。谢安的死,让他感到他们这帮老人已经去日无多了。以后吹笛子给谁听呢?
    桓伊来到奠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尽是达官显贵。桓家:豫州刺史桓石虔父子,辅国将军桓谦,左卫将军桓修;郗家:散骑侍郎郗恢(妻子为谢安长兄谢奕之女),郗恢的姑姑、也就是王羲之的夫人郗璿;琅琊王氏:王羲之和郗璿的儿子王献之、王凝之、王徽之等;太原王氏:王坦之长子、右卫将军王恺,王坦之次子骠骑司马王瑜,三子秘书丞王国宝(谢安女婿),四子骠骑长史王忱;会稽内史王蕴之子——建威将军王恭;范家:徐、兖二州刺史范汪之子——中书侍郎范宁(王忱的舅舅),礼部侍郎范弘之;庾家:太尉庾亮之孙——西中郎将庾楷……
    谢安的吊唁,可谓集中了晋朝最顶级的士族豪门,这些豪门之间有着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和利益关联。
    当然,还有一个豪门,司马家:骠骑将军司马尚之,平西将军司马休之,琅琊王司马道子……司马家虽然是皇族,但人才凋零,拿得出手的已经不多了。
    谢家的子侄儿媳们身披丧服,轮番哭丧,凄凄惨惨、嚎啕呜咽。他们有足够的理由哭嚎,谢安是谢家的定海神针,是谢家的擎天巨柱,这根柱子倒下了,谢家恐怕也该由极盛转为衰落了。
    桓伊来到奠堂上,双眼含泪,轻轻拍了拍朝廷赐下的那口大棺材,就像拍着老朋友的肩膀。大棺材周围摆满了无数的挽联、花果、松枝柏枝。
    桓伊拿出笛子,吹起了曲子,吹的正是《怨歌行》,是曹魏时诗人曹植写的诗篇。
    桓伊与谢安交好,淝水之战后谢安被司马家深深忌惮,加上谢安的女婿王国宝在皇帝面前煽风点火,皇帝司马曜和谢安之间猜忌日深。一次司马曜宴请大臣,谢安和桓伊都在座。司马曜命桓伊吹奏一曲助兴,桓伊让家仆吹笛,自己弹琴相和,当时弹唱的也是这首《怨歌行》:
    为君既不易,为臣良独难。
    忠信事不显,乃有见疑患。
    周公佐成王,金縢功不刊。
    推心辅王室,二叔反流言。
    待罪居东国,泣涕常流连。
    ……
    这首诗是曹植借“周公一片忠心辅助周王室,管叔、蔡叔反而大造谣言”的典故,希望侄子魏明帝曹叡不要防范怀疑自己。乾坤听书网 .
    桓伊昔日在宴会上唱出“忠信事不显,乃有见疑患”,正是借此劝诫皇帝司马曜不要怀疑忠臣,让臣子寒心,在座的众人无不心知肚明。谢安感佩桓伊替自己说话,不禁泪湿衣襟,起身换位坐到桓伊身旁,帮桓伊理了理胡子,道:“此举足见足下不同于常人!”司马曜当场面露惭愧之色。
    此时在谢安的奠堂上,桓伊再次吹响《怨歌行》,其哀怨司马家的意味更加浓烈,几乎是控诉。众豪门士族子弟听了桓伊的曲子,也都在心中唏嘘感慨。而司马家众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桓伊吹完曲子,抬脚就离开了奠堂,不与任何人搭话。
    这天是吊唁的最后一日,众豪门士族吊唁完毕之后,由谢安之子谢琰亲自为谢安擦净面部、手脚。皇帝司马曜亲自为谢安口中塞进一块定颜珠,称之为“饭含”,一是不忍心死者口中空虚,再不能品尝美食美酒,二是可以令逝者面容长久保持栩栩如生的状态。
    然后是谢琰为父亲穿上下葬的衣服,都是朝廷赐下的金线玉带衮服。
    最后,有一群僧人道士为死者念经超度,这个过程要持续三日,日夜不休,诵经万遍。
    谢安的弟弟谢石早早的从奠堂上退了出来,绕到西华门。他听闻这两日有个小道士在西华门外售卖回春丹,药效极好,今天特地来看看。
    这个小道士自然还是姬福。
    谢石来到姬福面前,“这丹药怎么卖的?”
    “这位爷,一两银子一枚,不讲价,嘿嘿!”姬福热情的介绍道。
    “嗯?!我昨日还听说只要十文,今天怎么就一两,你敢欺侮本官?!”
    “小的不敢!十文一枚,那是前两日,小的喊得清清楚楚,是开张酬宾特惠。这位爷想必也是听吃过的人夸赞丹药效果极佳,才来的吧!这么好的丹药,却卖十文一两,爷您觉得是不是连原材料草药都买不来?实不相瞒,小的前两日都是亏本卖丹,只为让各位爷记住西华门外有个卖丹的,求的是回头客,挣的是良心钱!”
    谢石断然不是心疼一两银子,只是前两日听说是十文,今日轮到自己就成了一两,莫不是这小道士把我当冤大头欺负?姬福说清了原委,谢石也不再理会,接过丹药,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扔到姬福面前,随后坐上仆人们抬的轿舆,向南而去。
    轿夫们踏过朱雀桥,回到城南淮河边的乌衣巷,这里是谢家的私宅府邸。成片的青砖琉璃、白玉雕栏,诉说着豪门世家的繁华,巍峨高耸的阀阅门柱,铭刻着家族的丰功伟绩。
    谢石也参与了淝水之战,虽然当时被苻坚的百万大军吓破了胆,屯兵在淝水岸边不敢进攻,但他有两个好侄子谢玄谢琰,还碰上个晋朝旧臣朱序。朱序原是襄阳守将,苻坚灭了襄阳后,见朱序忠勇,收他做了秦朝的度支尚书,但朱序身在秦营心在晋,在淝水之战中,假意对苻坚称,愿去劝降谢家的北府军,苻坚应允。朱序来到北府军大营,却把苻坚的老底告诉了晋朝众将:“现在苻坚还有大几十万军队都在后方呢,根本还没来得及调集到前线。苻坚的前锋部队人不多,趁现在赶紧杀过去!”……
    谢石因淝水之战的军功,升任中军将军、尚书令,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谢家的声望也达到了最顶峰。谢石夜夜笙歌、广纳姬妾,日子过得真是舒坦极了。哥哥谢安对此颇有微词,多次劝诫谢石,但也收效不大。如今谢安故去了,虽然谢家的这面大旗倒了,但也没有人再唠叨谢石了,他官居中军将军、尚书令,该尽情地享受一下人生了!
    所以对谢安的死,谢石说不上有多难过。谁还不会死呢?只不过早死晚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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