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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来了就好，没别的事儿，钢哥让我给你送一包点心，据说挺甜的。”
“知道了，那就麻烦二位转告钢哥，我一定好好品尝。”李寻意味深长地回应。
“既然李老板是明白人，那我们就不耽误你做生意发财了，兄弟先告辞啦。”
两个混混抬腿朝店外走去，李寻目送其走远，微微叹了口气。
李寻抚摸着桌上的点心，眉头紧皱，他很清楚钱庄给自己送点心的寓意。
老北京胡同内的钱庄放高利贷之后，会在临近还钱的前几日，派几个跑腿的小喽啰去借款人家中送点心，表面上嘘寒问暖客套一番，实则是提醒借款人抓紧还钱。
如果到了规定时间借款人没有还钱，钱庄的人则会使出下三滥的手段逼迫借款人还钱。所以，行内流传着一句老话：吃了点心，多加小心！
李寻看着桌上的点心，心中百味陈杂，额头竟沁出一层汗水，他下意识中掏出手机翻看着通话记录，发现并无漏接的电话。
按照吴远山那位女秘书所说，吴云山最早也要在后天早晨才能来聚古斋，眼下除了等待其上门取货，真的已没有其他办法。
李寻发觉自己陷入了被动境地，心头隐隐约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回顾整件事情，却又找不出纰漏之处。
李寻弯身从暗格内掏出那件玉壶春瓶，打算再好好看看，毕竟等到吴云山一来，这件难得一见的宝贝就不再属于自己了。
可是还未等李寻打开木箱，腰间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哪位？”李寻按下接听键。
“是小寻子吧？我是你表舅。”
手机中传来沙哑的男人声音，李寻在脑海中验证着自己是否有位表舅，很快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位枯瘦如柴，身躯佝偻，留着小胡子的中年男人。
“哦，我想起来了，好久没联系了啊。”李寻感到诧异。
“哎，我的腿脚不方便，没能去北京送你爹最后一程，你不怪表舅吧。”手机传来低沉的语气，似乎充满了自责。
“怎么会，我知道你腿不好，何必再来北京折腾一趟呢，你老人家最近还好吧？”
“一天不如一天了，老喽。”
其实，李寻对这位表舅并没有多少印象与好感，甚至他已经记不得多少年没有见过他的面了。
在李寻的记忆中，表舅经常划着小船去长江口打渔，并且每次总能满载而归，所以，村里的人都叫他老鱼鹰。
大概在李寻读中学的时候，李老爷子还带着他去表舅小住过几日。当时李寻与表舅家的孩子大康玩的不亦乐乎，临走时大康送给他好多贝壳留作纪念，所以，李寻对大康的好感远远多于表舅。
李寻回到北京后，大康还曾给他写过信，李寻也邀请他来北京游玩，两人还曾约定将来要一起在北京读大学，当时俩人还因为到底考北大还是清华产生了分歧。
但到了后来大康因为在读中学时跟人打架，被开除了学籍，最后跑去当了兵。从那以后，李寻与表舅和大康联系也逐渐少了。
两家人最近的一次联系，是在李老爷子去世的时候，当时李寻打手机给表舅老鱼鹰报丧，没想到表舅却是一副冷淡的语气，惹得李寻一肚子的火气，两人聊了没几句就挂断了手机。
李寻想不明白这位表舅为何突然给自己打电话，难道遇上什么棘手的问题？
“表舅你有什么事吗？有事就直说吧。”李寻将玉壶春瓶放回到暗格内，在店内走动着。
“其实也没啥大事，就是我们家的康子退伍了，他除了兵当得好，其他干啥都不行，我想让你在北京给他找口饭吃，要求不高，保安就可以了，康子脾气倔，从不不求人，所以我代他求你。但你千万别告诉他这话是我说的啊。”表舅讲话的语气很低沉，流露着一丝无奈。
李寻一向最反感这种帮人介绍工作的事情，但一想起自己与康子的青春往事。最后，心肠究竟还是变软了，慢悠悠地回应道：“放心吧，这事包我身上了，到时候让康子来找我就行了，保证饿不着他。”
“好好好，那我就替他谢谢你了，其实，我还有一件事。”表舅吞吞吐吐地说着。
李寻心中不禁咯噔一下，心想这位表舅该不会得寸进尺，又要提出什么要求吧，略微不耐烦地说：“什么事？”
“你抽空来江苏找我一趟吧，老舅有几样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我在北京啥都不缺。”李寻试图拒绝表舅。
“电话里说不清楚，你抽空还是来一趟吧，保证让你不后悔，一定要尽快啊。”表舅斩钉截铁地说。
“我知道了，不过最近几天实在没空，先这样吧，挂了。”
李寻推迟不过，只得答应下来，他琢磨不透这位表舅搞的什么名堂，难不成要把传家宝给自己吗？不可能，他还有儿子大康呢，那会是什么东西，可千万别像自己亲爹一样，留下一本子烂账让自己还钱。
李寻在焦躁中度过了一天时光，他的脑海被吴云山和玉壶春瓶占据着，此时已是神困体乏。
晚饭后，李寻靠在椅子上打盹，睡得正香，突然，耳畔传来开门的声音，李寻瞬间被惊醒，但他并没有睁开眼睛，仍假装熟睡，他想看看来人的意图。
李寻通过脚步声判断来人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甚至听到了喘息声。
“小兔崽子还不快醒醒，人都到店里来了，咋还睡呢，不怕别人偷东西啊。”
“不怕，我在这坐着呢，谁敢啊，再说了店里也没啥东西可偷了。”
李寻缓缓睁开眼睛，他已从刚刚说话的声音，分辨出来人是牛爷，真开眼后发现果然是他。
“好一个蒸不烂煮不熟的牛筋肉，跟你爹有一拼。”牛爷边说边将聚古斋的店门关严，转身从容地坐在店内的太师椅上，俨然一副家主的气势。
李寻看着牛爷的一举一动，忽然产生一种自家老爷子还在世的错觉，两人的动作竟是这般相似。
“虽说雅集堂就在聚古斋对面，可牛爷依然是本店的稀客，今晚怎么有空到这来了。如果我爹还活着，看到你来了，真不知道作何感想。”李寻站起身来，打着哈欠伸懒腰，打量起牛爷。
“少扯没用的，我今天来就为了两件事，一件是为你，另一件算算是为我自己。我说完事马上就走，才不稀罕在聚古斋多待。”牛爷把身子坐直，不屑地看着李寻。
“牛爷就是牛爷，讲话够痛快，那我就洗耳恭听了。”李寻坐回到太师椅上，伸手做出请的动作。
牛爷缓缓开口说：“先说为你好的事。听牛爷一句劝，马上把聚古斋关了，然后你也离开北京，等到一个月后再回来。”
李寻原以为牛爷会为聚古斋提出一些经营店铺的建议，不料一开口竟是这番说辞，气得李寻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冷笑道：“这叫为我好？我怎么就没听明白呢，祖传的店铺都关了，我能好哪去。”
牛爷不急不躁地解释着：“就因为关了店铺所以才叫好，不该来的人就进不来了。”
李寻听出了牛爷话中的玄机，心想难道他口中不该来的人指的是刀疤。
“不该来的人是谁？”李寻反问道。
牛爷无奈一笑，说：“恐怕你不认识，按照我说的做就好，要不然李爷一辈子可就白忙活了。再说了，你看我的店不也关了吗？”
“这恐怕是两码事，雅集堂关门是因为牛犇惹了祸，而我本本分分开店做生意，为什么要关店呢，该不会是眼红我赚钱，想给自己拉个垫背的吧？”李寻不打算再给牛爷留情面，决定把话挑明了说。
牛爷被气得青筋暴涨，愤愤地骂道：“关不关由你自个决定，到时候刀疤来了坏你好事，别怪我没提醒你。”
李寻摆开架势，底气十足的说：“呵呵，又是刀疤，听你们这么说，我真是越来越想会会他了。”
牛爷极力劝阻：“原来你知道他呀，那就更应该关门歇张了，那人心狠手辣，报复心极强,你年纪轻轻斗不过他。”
“打住，牛爷你和瘦猴不会商量好了吧，怎么都是一套说辞。我天不怕地不怕，谁敢在聚古斋撒野，我就直接收拾他。还是说自己的第二件事吧。”
“哼，该说我的都说了，你好自为之。”牛爷掏出烟袋点燃抽了几大口，继续说，“第二件事就是尽快还我钱，最近我手头有点紧，再加上那么一个不争气的儿，家里能用的钱实在不多了。”
李寻心中一喜，随即也点燃一支烟，吧嗒吧嗒抽着：“如果不是我亲耳听到，真不敢相信牛爷也有缺钱的时候。其实吧，欠债还钱没话可说，可问题是我最近手头比你还紧，不过你别担心，等到后天我做成那笔买卖，一分钱不少都还给你。”
“一笔买卖就够了？”牛爷质疑地看着李寻，显然他在怀疑李寻说话的真实性。
李寻并不看牛爷，但用镇定的语气回复道：“没错，一笔就够了！”
“好好好！后生可畏，那我就等着你发财了。”牛爷将烟袋往桌上的烟灰缸磕了磕，直接别在了腰间，大摇大摆地朝店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