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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修名带着两台卡车过来的,卡车上装的是鞋子。他带着车直接开进了收购站,等李龙过来的时候,白修名正在和梁双成聊着。
李龙能听到白修名主要是在问那台伏尔加的情况。
那台伏尔加有点磨损,看着不如...
雪落在阿拉木图的街巷,无声地覆盖了车辙与脚印。别克站在邮局门口,看着那封寄往国内的信被投入绿色铁皮信箱,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又像腾起一团火。他知道,这封信一旦抵达玛县,李龙就会动起来??那个沉默寡言却手腕狠辣的男人,从来不会让机会溜走。
回程途中,他绕道去了市郊的黑市。这里藏在废弃工厂之间,由几排铁皮棚子拼凑而成,白天冷清,夜晚却灯火通明,如同地下王国的心脏。他今天来不是为了交易,而是见一个人:阿不都热合曼,伊万诺夫推荐的“清道夫”,专门处理敏感货物和麻烦人物。
对方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维吾尔族男人,左耳缺了一角,说话时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他们在一间卖旧轮胎的摊位后见面,空气中弥漫着橡胶与机油混合的气味。
“你想知道谁动了你的中间商?”阿不都热合曼问,眼睛盯着远处一辆巡逻的警车。
“是经济监察局。”别克说,“但我不信他们凭空出手。背后一定有人指使。”
阿不都热合曼点点头:“你没错。伊万诺夫是贪,但他不蠢。这次行动前,有个叫谢尔盖的人从莫斯科打来电话,命令他们‘清理近期活跃的外国商人’。谢尔盖曾是克格勃外围人员,现在挂着军区物资审计处的头衔,实际上控制着三条走私线。”
别克眉头一跳。前世他从未听说过这个人。这意味着,这条线上出现了新的变量,而且是从上层下来的。
“他盯的是我们?”别克问。
“不一定只盯你们。”阿不都热合曼冷笑,“最近有五批中国商人被查,两家公司直接关门。谢尔盖在清洗外来势力,为明年权力交接铺路。”
别克沉默片刻,掏出五百美金放在桌上:“帮我查清楚他的弱点。家庭、财务、情人,什么都行。另外,我要知道他手下有哪些人靠得住,哪些可以收买。”
“钱不够。”阿不都热合曼不动声色,“至少两千。”
别克没犹豫:“先付一千,事成再给一千。”
那人看了他一眼,终于收下钱:“三天后,老地方。”
回到公司仓库时,天已全黑。宁悦功正在清点新到的一批节能灯泡,见到别克进来,低声说:“木拉提那边有消息了。”
别克立刻走进里屋。宁悦功递过一张手绘地图,上面用红笔圈出几个点。
“库斯塔奈西南七十公里,发现大片野生枸杞林,当地人称‘红刺丛’。木拉提采了样本,已经托人带回国内找专家鉴定。另外,他在当地结识了一个退休农技员,叫哈力克,懂汉语,愿意做向导兼收购点负责人。”
“好。”别克点头,“让他原地驻扎,租房子,挂个杂货铺招牌,暗中开始收货。每公斤按五卢布计价,现金结算,账目单独记。”
“不怕泄密?”
“越早布局越好。”别克盯着地图,“等国内药材市场全面启动,我们就占住源头。到时候别说五卢布,五十卢布都有人抢。”
正说着,顾博远推门进来,脸色凝重:“出事了。伊万诺夫刚才打电话,说谢尔盖要召开‘边境贸易协调会’,所有外商必须参加,包括我们在内。”
“什么时候?”
“后天上午十点,军区礼堂。”
别克眯起眼:“突然开会?什么名义?”
“说是整顿秩序,规范进口流程。”顾博远冷笑,“可谁不知道,这种会就是收保护费的前奏。上次开完会,三个伊朗商人直接被吊销执照。”
屋里一时寂静。
宁悦功皱眉:“要不要避一避?就说身体不适,或者货没到位?”
“不能躲。”别克缓缓坐下,“躲一次,下次就得躲一辈子。既然对方想亮刀,我们就去看看刀锋朝哪边。”
他顿了顿,抬头看向两人:“明天起,所有人暂停公开交易。白糖、电池全部转入地下仓库。对外宣称‘资金链断裂,暂时歇业’。另外,通知阿依肯父子,最近别露面。”
顾博远惊讶:“你要演戏?”
“不是演。”别克嘴角微扬,“是反客为主。他们以为我们在求生存,其实我们在建网络。这一局,我要让他们看清??咱们不是来讨饭的,是来分蛋糕的。”
第二天,别克亲自去了一趟医院。通过古丽娜尔的关系,他见到了一名曾在军区医院任职的药剂师,名叫叶莲娜,因拒绝参与药品倒卖被贬到郊区诊所。她五十岁上下,眼神疲惫却仍有锐气。
“我知道你在查抗生素。”她开门见山,“青霉素、四环素、氯霉素,都在军需清单里,每月定量分配。真正流入市场的,不到十分之一。”
“能搞出来吗?”别克问。
“难。”她摇头,“但如果你愿意承担风险,我可以帮你联系一个护士长,她管药库钥匙。”
“需要什么条件?”
“两件事。”叶莲娜直视着他,“第一,帮她女儿办去中国的留学手续;第二,每月支付三千美金,作为应急基金。”
别克思索片刻:“留学我找人办,但得三个月后才能成行。钱我可以预付半年。”
女人沉默良久,终于点头:“下周一晚上八点,医院后门。两百支青霉素,包装完好,温度可控。”
“成交。”
离开诊所时,雪又下了起来。别克裹紧大衣,脑海中已开始盘算这批药的去向。国内私人诊所已经开始兴起,尤其是沿海城市,黑市药价是正规渠道的八倍以上。更重要的是,这批货能成为撬动更大合作的支点??比如,和国内卫生系统的某些“朋友”。
第三天清晨,三人一同前往军区礼堂。
会场设在一栋灰白色苏式建筑内,门口停着两辆装甲车,荷枪实弹的士兵把守。进场前每人搜身,连公文包都被打开检查。
大厅里坐了三十多人,大多是中亚面孔,也有几个华人商人。主席台上坐着五个人,中央正是谢尔盖??四十五六岁,鹰钩鼻,金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笔挺的军呢大衣,肩章显示他是少校军衔。
会议开始后,翻译用俄语和中文轮流宣读新规:所有跨境贸易必须通过指定代理公司申报;单次运输价值超过五万卢布的货物需提前七日报备;违者一律没收并追究刑事责任。
台下一片骚动。
谢尔盖举起手,示意安静:“我知道你们有些人觉得不公平。但我必须确保国家资源不被外部势力掠夺。从今天起,只有合规者才能留下。”
接着,他点名几家“表现良好”的公司,授予“特许经营资格”,其中竟赫然包括“西北联合商贸有限公司”。
全场哗然。
别克不动声色,心里却翻江倒海。他没申请过任何资质,更没走通军方关系。唯一的解释是??伊万诺夫提前运作了,而且是以他的名义。
散会后,谢尔盖派人请他单独谈话。
在一间办公室里,两人面对面坐下。壁炉烧着松木,噼啪作响。
“别克先生。”谢尔盖用流利的中文开口,带着浓重俄腔,“你知道为什么我会选你吗?”
“因为合规?”别克淡淡回应。
“因为你聪明。”谢尔盖笑了,“伊万诺夫告诉我,你愿意合作,而且出手大方。这年头,有钱的人很多,懂得分钱的人很少。”
别克不接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我想和你做一笔生意。”谢尔盖压低声音,“冬季蔬菜供应。军区需要新鲜土豆、洋葱、胡萝卜,每月三百吨。你能组织吗?”
别克心头一震。这不是普通订单,而是战略物资保障任务。一旦接手,就意味着彻底绑上军方战车。
“我能运来。”他说,“但需要三点保证:第一,通关绿色通道;第二,运输车辆免检;第三,允许我在边境设立临时仓储点。”
谢尔盖沉吟片刻:“前两条可以答应。第三条……需要上级批准。”
“那我的报价也要调整。”别克平静地说,“每吨加收百分之二十服务费,包含风险成本。”
“你胆子不小。”谢尔盖眯起眼,“敢跟我谈条件。”
“我不是在谈条件。”别克站起身,“我是在建立合作关系。如果您只需要一个听话的搬运工,市场上有的是便宜人选。但如果您想要一个稳定、高效、守口如瓶的合作伙伴,那就得给我相应的空间。”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谢尔盖忽然笑了:“有意思。伊万诺夫果然没看错人。好,我给你一个月试用期。若完成任务,仓储点的事,我亲自去批。”
走出军区大门时,顾博远激动得差点抱住别克:“你疯了吗?敢跟那种人讲条件!”
“他需要我们。”别克望着天空飘落的雪花,“联盟解体在即,军队快发不出工资了。他们手里有枪,但我们手里有物资。现在不是谁怕谁的问题,是谁离得开谁。”
当晚,他们再次召开紧急会议。
别克将新订单写在黑板上:**三百吨蔬菜,十二月十五日前送达霍尔果斯口岸指定仓库。**
“时间紧,量大。”宁悦功皱眉,“国内现在正是冬储期,菜农惜售,价格肯定涨。”
“所以我们要提前动手。”别克说,“明天我就回国,亲自去玛县、张掖、武威跑一圈,联系供销社和个体户。你们留在阿拉木图,继续稳住伊万诺夫和谢尔盖,同时准备冷链运输方案。”
“你一个人回去?”顾博远担忧,“路上万一……”
“我带木拉提一起。”别克说,“他熟悉路况,枪也还在身上。”
宁悦功忽然提醒:“国内最近风声紧,听说边境加强了对大宗农产品出口的审查。你得想办法过关。”
别克早有打算:“我们不走‘出口’,走‘援助’。找县外贸局合作,打着‘民间友好物资支援’的旗号,免税放行。刘山民在省里有人,这事他能办。”
计划敲定后,别克连夜整理资料。他翻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前世记忆中的关键节点:哪一年开放边贸,哪一年取消配额,哪个领导主政时期政策最松动……这些信息,如今成了他穿越时空的武器。
临行前夜,阿不都热合曼送来情报。
谢尔盖的软肋找到了:他有个私生子,在阿拉木图国立大学读书,母亲是哈萨克族服务员,长期领取匿名资助。而这位“匿名人士”,正是伊万诺夫。
“伊万诺夫在拿这个捏他。”阿不都热合曼说,“只要消息曝光,谢尔盖就得滚蛋。”
别克盯着纸条,久久不语。
他知道,这张牌不能轻易打。但现在,他已经握住了主动权。
第二天清晨,别克和木拉提驾驶一辆伪装成维修车的皮卡出发。车上夹层藏着两万美元现金和五公斤高纯度青霉素样品,准备带回国内试销。
车队驶过果子沟时,天降大雪。能见度不足十米,山路结冰,几次险些滑入深谷。木拉提紧握方向盘,嘴里不停念叨着经文。
“你说,咱们真能做成吗?”他忽然问。
“一定能。”别克望着窗外白茫茫的世界,“因为我们比别人看得远,也比别人敢赌。”
中午抵达霍尔果斯口岸。边防检查异常严格,两名武警拿着强光手电逐一排查车厢。关键时刻,别克亮出刘山民签发的“涉外经济协作通行证”,才得以放行。
踏入国境那一刻,别克感到一阵恍惚。熟悉的黄土高原,炊烟袅袅的村庄,路边挑担卖红薯的老农……这一切如此平凡,却又如此珍贵。
他没有直接回玛县,而是先去了乌鲁木齐。
在一家不起眼的招待所里,他见到了李龙派来的接头人??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自称姓周,在省外贸厅工作。
“李哥让我转告你。”小周递过一只牛皮纸袋,“钱和人都准备好了。第一批五十万,下周汇到你在伊宁开的账户。人手方面,他会从退伍兵里挑十个可靠的,春节前送到阿拉木图。”
纸袋里还有一份文件:省政府关于“支持边境民间经贸交流”的内部纪要复印件,盖着红章。
别克心头一热。他知道,这是李龙动用了全部人脉换来的护身符。
“替我谢谢他。”别克说,“告诉李哥,三年内,我给他一座桥??一座横跨两国的桥。”
离开乌鲁木齐后,他马不停蹄赶往玛县。
老家的院子还是老样子,父亲在喂鸡,母亲坐在门槛上晒太阳。见到他回来,两位老人又惊又喜。
“你还敢回来?”母亲抹着眼泪,“上次走的时候,说再也不碰边贸,结果一眨眼就没了影!”
别克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妈,儿子错了。但我这次回来,是要干大事的。您信我,五年后,咱家不仅能盖新房,还能供弟弟上大学。”
当天晚上,他召集了村里十几个种菜大户,在堂屋里开了个会。
“我需要土豆、白菜、胡萝卜。”他说,“每公斤高出市场价两毛钱收购,现款结算。数量不限,越多越好。”
村民们面面相觑。
“你哪儿来的钱?”有人问。
“我有路子。”别克拿出一张照片,是阿拉木图军区仓库的牌子,“那边军队要菜,国家项目,绝对安全。你们只管组织生产,运输我来负责。”
有人不信,有人心动。最后,村主任拍板:“老别家小子虽然野,但从不说空话。我信他一回!”
三天内,第一批五十吨蔬菜装车启运。别克亲自押车,再次踏上西行之路。
这一次,当他经过八道卡子时,哨所军官竟主动敬礼放行。顾博远后来告诉他:“谢尔盖打了招呼,你的车队属于‘重点保障对象’。”
别克站在车顶,望着远方雪山起伏,心中明白:
风暴尚未过去,但他已不再是任人宰割的商人。
他是棋手,也是破局者。
而这盘棋,才刚刚进入中盘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