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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刺青我的伤心》
莫争
北京。人民大会堂。
星光熠熠的金花电影节颁奖典礼。
主持人用一分钟飞流直下洗发水的时间念完了三十九个赞助商的名字,大喘气地预告:“荣获本届金花奖的最佳女主角是……”
万众期待。
一个常年在海外发展的女明星娇滴滴地宣布道:“最佳女主角是——
秋瞳!”
现场的和电视机前,网络前的粉丝们都傻眼了。
“秋瞳是谁?”我回头问影视公司的同事们。
所有的人都迷茫地摇了摇头。
只有一个号称看过一万部电影,绰号“万片斩”的摄影师怯怯地说,“是,是个去日本发展的女演员,她拍了一些很另类很大胆的电影。”
电视镜头对准了台上领奖的“素人”秋瞳。一双秋水剪瞳的双眸,梳着乖乖女的头发,一身白色及膝短裙,干净青春,仿佛是东京大学刚走出来的大学生。
我已经完全不认得她了。
我们的制片人许少强抓着未老先衰的白发,抽着中华香烟,眯着眼吊儿郎当地说,“这女的好眼熟。”
我们的电影公司刚承接了一部戏,一个香港监制想的创意,大概是一对相爱,却阴(dan)差(xiao)阳(pa)错(si)而无法在一起的恋人在老了之后。因为一个神奇的契机重新回到从前,重新开始彼此恋情的爱情故事。
编剧是我。这个本子中规中矩,目标人群主要是不切实际的少女和太过实际的中年妇女。拍摄的成本相对不大,有利可图。
但我们开了许多次剧本会和试镜,却始终没有找到满意的演员。
“就是她了。”头发染成彩虹色的导演徐老仙拍着大腿说。
“谁认识秋瞳?”艺人部的薇姐问。
一人啃声,无人回答。
“我……”公司的司机林大森出人意料地说,“刚搜过,她和我是一个高中毕业的,我问问。”
林大森的办法理论上可以,但实际上很难。
三天后,还是艺人部的薇姐通过微博联系上了秋瞳的经纪人冬姐。
合作的事情很快谈定了。片酬也很实惠。
那天,我正在公司的天台浇花。我记得那是一种叫荼蘼的白色花朵。开到荼蘼花事了。
“莫老师,秋瞳来了。”助理小若说。
我回头一看,秋瞳的真人看上去比电视要高,身材却瘦得像一个水瓶,脸蛋小而精致,头发自然地散开来,像一朵开到绚烂的山茶花。
她整个人会发光的。
“你好,欢迎你加入我们的剧组。”我笑着说。
“秋瞳女士,久仰久仰。”徐老仙嬉皮笑脸地伸出手。
秋瞳也伸出了手。
徐老仙讪讪地缩了回去。
秋瞳握住了我的手。
“莫争,好久不见。”
我愣怔了一下,左手提着的水壶砸到了我的脚。木头地板湿了,像海水猝不及防地冲上了记忆沙滩。
“我们见过吗?”
“咯咯,见书如见人。”她的笑声让我如坠云雾。
晚上,我们尽老板之谊,迎接秋瞳,在一家五星级饭店吃了丰盛的招待晚宴。
酒席上,灯光如金,我看着她微醺如桃的脸。
啊!的确,我也觉得她很脸熟。我好像记得她了。可是,到底在哪里?我像一台找不到关键文件的过气电脑。
我不胜酒力,去洗手间洗脸。
“莫老师”,秋瞳鬼魅一样地出现我身后,魅惑的瞳孔像拍鬼片一样盯着我。
“我,我记得你了!”我激动地叫。
“真的?”她翘起白皙的下巴,期待地问。
“三年前,你来面试过我们的青春电视剧《兄弟爱人》,对不对?”我借着酒劲说,“你一定要演女主角,还写了推荐信给我。说我的原著写的就是你年少的生活。但是你不知道的是,女主角早就被资方内定了。真是抱歉!”
“莫老师醉了吧?早点回去休息吧。”她礼貌地笑笑,言语之中却有无限的伤感。
奇怪,难道我认错人了?许多韩国回来的女演员都有着千篇一律的脸,可是秋瞳的脸,真的就像秋天的森林里的一面镜子,澄澈得让人无法忘记。
关宇那次演员的推荐信,真的很抱歉,不知怎么就被放到了网络上,算是侵犯了她的隐私。还好当时她还没成名,要是现在,我可会被她的粉丝杀死。
有了新晋影后秋瞳的加盟,电影的投资很顺利。两周后就开机了,步步为营,拍得很畅快。
一天,有个资方来探班,出于礼貌,我们请对方吃饭,秋瞳勉强作陪,饭后我们去了燕莎旁的一家ktv唱歌。
资方一定要秋瞳陪着唱“广岛之恋”。秋瞳拒绝了。资方不大乐意,“他妈的,老子出钱捧你,你还拽个毛,一个戏子!在日本拍过a片吧?”
“算了算了老板。”油腔滑调的制片人许少强打圆场,“他醉了,他醉了……”
我们赶紧叫了几个坐舞台的小公主,赔那资方又玩骰子,又喝酒,没过一会,资方就烂醉如泥了。
“下次他跪着求我,我都不要他的钱了。”很有骨气的导演许老怪说,“少强,你送他回酒店吧。”
“我一会不是要开车送秋瞳?”徐少强反问。
“我送秋瞳好了。”我笑着说。
“莫老师,唱歌吗?”秋瞳笑盈盈地问我,似乎没有被资方的无理要求给气到。
也是,出来混的演员,这种烂人都见满了一个足球场。
“不唱,你唱吧。”
秋瞳唱了一首黄品源的《刺青》,她的声音低沉而感伤,像一把要断了弦的大提琴。
“一个人一只狗一杯酒
一夜一下子变老
爱怎么能消失掉
床底下书桌上抽屉里
记忆底拼了命的找
一点点一小时一公里
一世人相爱过的一秒……
后来怎么消失去
再也没有任何音讯
我是怎么能让你死心离去
卷起海浪的声音
刺穿我发烫的身体
象一个刺青永远抹不去……”
“别唱了,回家吧。”我说。
包厢里荤七素八,东倒西歪,一片狼藉。
秋瞳披上坎肩,我买了单,我们走出了鬼哭狼嚎的ktv。夜色阑珊,陡峭的风中有几个代驾司机,蹲在小自行车上等活。门口还有几个通宵营业的路边摊。生活不易。
“请你吃烤串。”秋瞳点了几个串,她无辜地看着我,“我没带钱。”
“我也没带。”我掏出一张信用卡。
“看你这么像明星,不用钱啦。”好心的老板对秋瞳说。
最后还是我用手机微信给老板发了红包。
“哎呀,现在都用微信了。我认识你的时候,还是qq时代呢。”秋瞳说。
“你唬人吧。”我说,“在你面试《兄弟爱人》之前,我们还见过?”
“别想啦!都说了,我们在你的书里见过。”秋瞳神秘地说。
“叫个车走?”
“我们走走吧。”秋瞳说,“我就住前面的外交公寓,两个街区就到。”
说是两个街区,可是我们走了一个小时都没有到她家。更糟糕的是,半夜下雨了。
北方深夜的雨,沁透寂寞与孤冷。
我在一栋大厦旁摘了两片发财树一样的大叶子,盖在我们的头上。我们就带着醉意,傻乎乎地在街头小跑着。
“你的胸口湿了。”秋瞳仰起头,指着我的白衬衫说。
“那是天空的眼泪。”我随口胡诌。
“藏在你的胸口,一万年也不溶化。”她一边说,一边吃力的看着我的胸口,仿佛要看到我冥顽不灵的灵魂。
“我家到了。”她说。“我就不请你上去了。”
“请我,我也不去。”
“如果有一天,你想起最早在哪里见过我。你也许会很惊讶吧!”她俏皮地笑着,忽然又露出了伤感的表情,“哎,我肯定是喝高了。莫老师,早点休息,我们明天剧组见吧。”
第二天,我还是上午准时来到了剧组。当个编剧还要出去陪酒,陪聊,赔唱,这看似高大上的职业也是够贱的。
“怎样呀?”徐少强嚼着槟榔问我,“春宵一夜值千金?”
“滚。”我踹了他一脚,“制片预算如何?”
“有秋瞳带了几个植入广告,还有一些场地也愿意免费提供,起码节约了十分之一。”徐少强贼贼地说,“等拍完我们做个假账给资方,这些多余的就当分红了!”
“你这个鸡贼王,果然不是盖的。”我说。
将近中午,秋瞳还是没来。
我打电话给冬姐,她说秋瞳感冒了。
我心里很内疚,就说那今天不用来了,先拍别人的戏。
谁知道下午的时候,秋瞳还是打扮一新,穿个小貂裘,下面是紧身皮裤,一双血红色的高跟鞋。也难怪,她在戏里演得是一个上个世纪的名媛。
我瞥了一眼她的血红色高跟鞋,无意间看到脚踝上的一个纹身——一只灰色的天鹅。修长的脖子是一个c字母,张开的翅膀就像一个
我突然醒悟,我是在哪里见过这个纹身的,可是到底在哪里,我真的记不得了。
那天秋瞳的戏很吃重,和男主角又打又闹又上吊的,还要跳楼。我建议有些苦戏让替身做就得了。但秋瞳不,坚持自己来。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个年轻演员认真严谨的态度给打动了。
次日凌晨拍完的时候,秋瞳的脸煞白煞白的。
我开车送她回家。
“你还年轻,要爱惜身体。演员,是吃青春饭的。”我苦口婆心地说。
“我以前也想当作家啊。”秋瞳说,“可是我投稿都被退回来。你的《兄弟爱人》我不是还写过推荐信,介绍我自己。可是不仅没有得到角色,还被你发到网上去,被网友嘲笑了一顿,说什么不想当编剧的演员不是好替身。”
“对不起。他们用我的邮箱招聘演员,但看邮件的不是我。”我说,“是许少强擅自贴了你的面试信。其实也是为了宣传电影。以前我们没到合作的缘,现在终于等到了。”
“可是将来又会怎样呢?”她问,“我是会一直红下去,还是昙花一现,还是可能息影改行……”
“别想太多了。就这样每天踏踏实实,开开心心的,挺好。”我说。
“是啊,有你在挺好的。”她靠在我的胸口,忽然轻轻地问,“你胸口做了手术?”
我楞了一下,“什么?”
“没什么。”她闭上眼休息,像一个沉睡的睡美人。
电影终于要杀青了。
最后一场戏是,秋瞳扮演的女主角跳到了江水里,男主角也跳了下去殉情,谁知道他们在水里又穿越到了过去……
投资人说这个结尾就是为了拍续集继续赚钱的。
我们在一个游泳池里拍这场戏。
有一场男主角在水里吻女主角的戏,拍了十几条都ng。
制片人许少强看不下去了,“xx,滚开,让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