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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子的存在,吕阳其实并不意外。
毕竟这个地方实在是太适合坐牢了,限制程度只比【昂霄】和星宫的那群石雕大真君要好上一点点。
结果也不出他所料。
这位在秘境中坐牢的童子,赫然也是一位金丹...
海浪翻涌如沸,天地间的元气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搅动,形成无数螺旋状的风暴柱贯穿天穹。吕阳的身形在尺光中疾驰,每一击都带着龙吟般的爆鸣,黜龙尺划破虚空,留下道道金色裂痕。他已不再压抑体内那股狂暴的力量??鳞纹蔓延至脖颈,双臂完全化作漆黑龙爪,头顶的角影凝实如铁,竖瞳中燃烧着蓝灰色的火焰。
而尹晶菁立于他身侧,玉符绽放出温润却坚不可摧的光辉,每一道光芒落下,便有一具尸兵崩解成灰。她的声音清冷如霜:“别让他完成献祭阵!那些怨灵正在汇聚英魂残念,若被他引动归墟共鸣,整个浮光界海都会沉入冥渊!”
“我知道。”吕阳低吼一声,猛然将黜龙尺插入地面。
轰!
一圈波纹自尺尖扩散,宛如海啸般席卷四方。方圆百里内的海水瞬间倒卷而起,化作一条横贯天际的水龙,张牙舞爪扑向昂霄。后者冷笑连连,双手结印,口中吐出古老咒言:
“血骨为基,魂幡为引,万灵归葬??起!”
刹那间,那些尸兵齐齐跪地,身躯炸裂,化作黑雾升腾,在空中凝聚成一面巨大的旌旗。旗面猩红如血,上书一个扭曲古字:“葬”。
旌旗猎猎,迎风暴涨,竟将水龙生生撕碎。紧接着,一股阴寒至极的气息自旗中涌出,九道模糊身影缓缓浮现,皆披甲执戈,眉心烙印着相同的符文??那是早已湮灭于史册的“九幽战将”,传说中曾随冥帝征战诸天的存在。
“你竟连他们也敢召唤?”尹晶菁脸色微变,“这些是冥府禁锢的‘死而不灭’之魂,一旦现世,必引天罚!”
“天罚?”昂霄仰头大笑,“我等这一天太久了!你以为祖龙真能镇压万古?它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真正的劫难,从来不是谁夺权柄,而是……它要回来了!”
话音未落,海底深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某种庞然巨物撞击封印壁障。
吕阳心头剧震,脑海中闪过父亲临终前的画面??那一夜暴雨倾盆,吕玄风盘坐于宗祠中央,七窍流血,双手结出诡异法印,身后浮现出一片幽暗海域,其上漂浮着无数断裂的龙骨与破碎王座……
“原来如此……”吕阳喃喃,“你口中的‘它’,就是当年吞噬了【小海水】本源的存在?也是……我父亲用神魂封印的东西?”
“聪明。”昂霄狞笑,“但它早就开始苏醒了。每一次有人试图重启【大海水】之路,它的意识就会渗透一分。而你,吕阳,你是最好的媒介??你体内流淌着吕氏血脉,又修成了五行逆轮之体,再加上黜龙尺与寄海归流的催化……你根本不是在夺取权柄,你是在帮它打开大门!”
“闭嘴!”吕阳怒吼,尺势再变,“反尺二转,逆鳞开锋!”
黜龙尺骤然旋转,尺身之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逆鳞纹路,每一片鳞片都像是一只睁开的眼睛,齐齐注视着昂霄。下一瞬,一道漆黑刀罡自尺端斩出,竟是直接割裂了空间本身,所过之处,空气化作齑粉,连光线都被吞噬。
昂霄仓促举旗抵挡,却被一刀劈飞数十里,旌旗边缘当场碎裂数寸,九幽战将之一发出凄厉嘶吼,身形溃散。
“好!好!果然不愧是吕玄风的儿子!”昂霄擦去嘴角黑血,眼中竟露出几分狂热,“那就让我看看,你们父子俩究竟谁能撑得更久!”
他猛然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洒在残破旌旗之上。鲜血渗入布面,整面旗帜忽然剧烈颤动,竟开始蠕动、变形,最终化作一尊盘踞的黑龙虚影,通体漆黑,唯有双眼泛着惨白光芒。
“这是我从你父亲坟前挖出的一缕残魂所炼!”昂霄嘶声道,“以他的执念为引,以万怨为食,今日……就让它亲手杀了你!”
黑龙咆哮而出,直扑吕阳。
可就在这一刻,尹晶菁突然冲上前,将玉符狠狠按在自己心口。
“以我精魄,燃此符命??**琉璃照魂引**!”
玉符轰然炸裂,化作万千晶莹碎片,每一片都映照出一段过往记忆:幼年吕阳躲在山洞中啃着冷馒头;少年时被同门欺辱却不敢还手;青年时期孤身潜入冥府,在尸山血海中寻找复活母亲的方法……还有那一晚,他在月下对她说:“晶菁,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怪物,你会杀我吗?”
所有记忆化作一道纯净光流,注入吕阳体内。
“啊??!”吕阳仰天长啸,体内原本混乱暴走的龙气竟被这股温柔之力稍稍抚平。他的鳞纹停止扩张,竖瞳中的蓝灰火焰也略微收敛。
“晶菁……你疯了吗?这是你的本命契符!没了它,你三魂七魄会失衡,轻则痴傻,重则……魂飞魄散!”
“我知道。”她虚弱地笑了笑,嘴角溢出血丝,却仍站得笔直,“但我答应过你娘,要看着你活着走出这片黑暗。哪怕只多一刻,我也愿意。”
吕阳眼眶发红,拳头紧握到滴血。
“所以……这一次,换我来护你。”
他缓缓抬起双手,将黜龙尺高举至头顶,全身骨骼噼啪作响,肌肉暴涨数倍,背后竟浮现出一道巨大的虚影??那是由五行之力凝聚而成的五色巨龙,金木水火土循环流转,环绕周身。
“五行逆轮?终式??**归源断命斩**!”
尺光不再是金,而是混沌之色,仿佛容纳了天地初开前的一切本源。这一斩,不只是针对昂霄,更是对着命运本身挥下的决绝一刀!
黑龙迎上,两者相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反而是一片诡异的寂静。
时间仿佛停滞。
然后,一切开始崩解。
海水分成两半,天空裂开蛛网般的缝隙,远处岛屿一座接一座沉没。九幽战将尽数消散,昂霄的肉身开始寸寸瓦解,但他仍在笑,疯狂地笑:
“你看……你看啊!它醒了!它真的醒了!”
随着他的笑声,海底最深处,那扇封闭万年的石门终于轰然倒塌。
一只巨眼彻底睁开。
直径百丈,瞳孔如漩涡,内里浮现出无数挣扎哀嚎的人脸,仿佛整片冥海的亡魂都被囚禁其中。一股无法形容的威压降临,连祖龙的声音都在颤抖:
“……禁忌之眼,归墟之瞳……它竟然真的复苏了!”
吕阳浑身浴血,单膝跪在半空,手中的黜龙尺已然断裂,只剩半截残尺握在掌中。尹晶菁跌落在他身旁,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
但他们都没有看那巨眼。
他们只看着彼此。
“对不起……”吕阳低声说,“没能带你去看你说过的雪山桃花。”
尹晶菁轻轻摇头,伸手抚摸他脸上尚未褪去的鳞片:“没关系……我已经看到了最美的风景。”
就在此时,那巨眼缓缓转动,目光锁定吕阳。
一道意念直接穿透灵魂:
【归来吧,子嗣。你本属于深渊。】
吕阳闭上眼睛,似在倾听,又似在挣扎。
良久,他睁开眼,目光清明。
“不。”他说。
“我不是什么子嗣,也不是你们选中的容器。我是吕阳,吕玄风之子,尹晶菁的男人。这一生,我或许苟且偷生过,背叛过,杀戮过……但我从未真正屈服。”
他艰难起身,将半截黜龙尺插入胸口,鲜血顺着断裂的尺身流淌而下,却并未落地,反而在空中凝成一道符线,连接着他与尹晶菁的心口。
“既然你要归墟,那我就陪你一起毁灭。”
“以我残躯,祭此尺最后灵性??**逆海封龙印**!”
这是他在冥府残经中看到的最后一式,代价是施术者神魂俱灭,永不得轮回。但此术若成,可借【小海水】残脉之力,短暂激活【大海水】的终极封印机制,将目标与施术者一同拖入无尽虚渊。
尹晶菁忽然笑了,握住他的手:“记得我说过的话吗?至少这一次,我们并肩作战。”
她将自己的指尖划破,血滴融入符线之中。
“我的命,早就是你的了。”
两人并肩而立,面向那浩瀚巨眼。
符线暴涨,化作千丝万缕的光带,缠绕住整片海域,最终汇聚成一座巨大法印,悬浮于天际。印文古老,正是吕玄风当年刻下的最后一道封印??
“**宁舍吾身,不容浊乱**。”
巨眼似乎察觉到了威胁,猛然喷射出一道黑色光束,试图摧毁法印。可就在光束触及的瞬间,吕阳与尹晶菁同时低喝:
“封!”
轰隆??!!!
整片浮光界海倒灌而下,如同天河倾覆,尽数涌入那巨眼之中。石门残骸重新合拢,裂缝弥合,海底传来源源不断的坍塌声,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自我修复。
昂霄在最后一刻发出不甘的咆哮,却被卷入洪流,彻底湮灭。
而吕阳和尹晶菁的身影,也在光芒中渐渐透明。
祖龙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带着罕见的悲悯:
“孩子,你终究超越了你父亲的选择。他选择了牺牲,而你……选择了共赴。”
吕阳望着远方渐渐平静的海面,轻声道:“晶菁,下辈子……我想做个普通人,娶你,种田,养狗,再也不碰什么修行。”
尹晶菁靠在他肩上,微笑:“好啊,那我给你做饭,洗衣,生两个孩子,一个像你,一个像我。”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轻,直至消散。
当晨曦第一缕阳光洒落海面时,风波已定。
浮光界海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唯有海中央矗立着一块孤石,上面插着半截黝黑尺刃,风吹过时,会发出细微的嗡鸣,像是龙的叹息。
而在人间世某座小镇外,春雨淅沥,一名背着药篓的小童正踩着泥泞小路回家。他抬头望天,忽然怔住。
天上云层裂开一道缝隙,两颗流星划破长空,一前一后,坠向远方雪山。
小童喃喃道:“娘说,看见双星同落,是有情人投胎转世了。”
他不知道的是,在那雪山之巅,一株本不该在此时节开放的桃树,正悄然绽放第一朵花。花瓣粉白,花心却泛着淡淡的蓝灰色光泽,宛如一滴凝固的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