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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嬷嬷,你为何要放火烧了账房?可是有什么缘故在内?”出人意料的,竟是大姨娘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凌秋开口询问道:“你为人办事一向是极为稳妥得体的,为何会如此糊涂?”
大姨娘闭了闭眼,心知周嬷嬷和韩氏都被算计的毫无还手之力,而暗中算计这一切的人,就是凌若雪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三小姐。
孤身一人毫无依仗的算计韩氏本就已经让人胆战心惊,可怕的是凌若雪居然节节胜利游刃有余,那么算计完了韩氏,凌若雪下一个算计的人,会不会就是一直依靠于韩氏而活的她和秋娘?
邓氏心中却是大为畅快,她知道凌若雪便是再厉害,也不可能一朝一夕就将靠山强大的韩氏给结果了,但暂时动不得韩氏,能动了韩氏身边的人也是极为舒心惬意的,周嬷嬷这番,绝无活路!
“四姑娘过誉老奴了。”周嬷嬷淡淡一笑,神态自若道:“老奴的儿子素来有赌博的恶习,起初老奴还能给他银钱让他去输,可他越赌越大,输的银子越发多,老奴便是卖了自己这条老命也还不起,实在是没法子,老奴也没脸跟夫人求助,为了还债,便只能从账房里冒用夫人的名字,偷偷取了老爷的银子替儿子还账。”
“你烧了账房,便是想毁了账本,让一切都来个死无对证?”邓氏立即接话道:“周嬷嬷啊周嬷嬷,你倒是聪明,一个老奴也敢有这么大的胆子,真是教我佩服不已。”
邓氏话中有话,凌若雪心中失笑,看向凌翰林道:“父亲,此事该如何处理?”
“三小姐,方才老爷可是说了要你掌家理事的,该怎么做您问老爷做什么。”二姨娘阴阳怪气道,看吧看吧,果然是个目不识丁的乡下丫头,什么都不知道,还敢掌家!
“周嬷嬷毕竟是姨娘从韩家带来的人,此番她虽然犯下大错,但我们凌家毕竟不好处置,否则没法子与国公爷那边交代。”凌若雪懒得搭理二姨娘的嘲讽,话中的意思让邓氏忍不住暗中竖起了大拇指,凌若雪明面上是在说周嬷嬷,实际上说的却是韩氏。
韩氏的娘家是权势滔天的信国公府,即便是韩氏犯了再大的过错,凌翰林也没有胆子跟权利处置韩氏,不然信国公追究下来,凌翰林别说是乌纱帽,便是项上人头都要丢掉,凌若雪一语双关,让本就已经对韩氏厌恶的凌若雪越发讨厌韩氏,若不是韩氏仗着自己是国公爷的女儿,哪里来的单子敢放火烧了账房?
而且烧了账房,凌翰林还不能对韩氏如何,这其中的憋屈与愤怒,后果谁来承担?
不能对韩氏明面上如何,暗中还不成吗?
既然动不了韩氏,那动了韩氏身边的人暂时出出气不也是好的吗?
原本周嬷嬷来顶罪,再加上她是韩氏从韩家带来的人,看在信国公的面子上,凌翰林说不定要不了周嬷嬷的性命,可是凌若雪这话一出,周嬷嬷本来三分的死局便成了十分,这样的口舌心思,着实厉害!
果然不出邓氏所想,凌翰林的面色平静的可怕,语气也是让人一听就起鸡皮疙瘩,凌翰林道:“放火烧家本就是大罪,处置周嬷嬷,谁还能说什么不成?!”
他堂堂兵部尚书,难道连一个老奴才都处置不了吗!
“拖下去!杖毙!”凌翰林嗜血的下了令,便立刻有人来拖周嬷嬷,周嬷嬷不挣扎也不喊叫,完全是一副知道自己必死的模样,邓氏摇了摇头,真是对韩意忠心耿耿的乳娘,只可惜她用性命来顶罪又能怎样?
“父亲,真凶既然已经查出,那账房的其他人,依我看他们并非有罪之人,此事事关重大,父亲还要上朝不得吃,不如先将他们扣押起来,等父亲上朝回来再审。”凌若雪平静道,凌翰林点了点头,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万事都要以上朝为先,想着,凌翰林看向凌若雪道:“你先同你二婶打理打理家中,太学院过两日再去。”
凌若雪颔首称是,凌翰林立即离开,若是往常,凌翰林上朝的一应事务都是韩氏亲手打理,可是现在,凌若雪看向四姨娘,四姨娘果然会意,立即跟了上去。
“哎呀,今儿个大家伙儿都累了,姑娘们都回去歇着吧。”邓氏见事情发展的如此顺利,几乎有些乐的合不拢嘴,欢天喜地的出来打圆场,在场的众人都是各怀心思,哪里还能待的住,不多时便走的一干二净,只剩下邓氏和凌若雪站在厅内,邓氏挥挥手谴退了下人,看着凌若雪正要说什么,凌若雪已经提前开口道:“二婶,我初掌家不知事,还劳烦二婶告诉我周嬷嬷的下落。”
邓氏立即知无不言道:“姑娘有所不知,这犯了错要杖毙的下人,都是要拖到后面的废院子里打死的,姑娘要去看看?”周嬷嬷可是韩氏的心腹,凌若雪不会是想着以救命之恩要收服周嬷嬷吧?
何况周嬷嬷是凌翰林下令打死的,凌若雪怎么抗得过凌翰林?
“有劳二婶带路了。”凌若雪客客气气道。
邓氏立即和和气气的往前走,亲自带着凌若雪到了凌家的废院子,还未到,二人便听到无比清晰的板子打在人身上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沉闷的有些可怖,邓氏看向身侧的凌若雪,寻常的娇滴滴的姑娘家,便是再跋扈也是怕这样的场景的,可是凌若雪面色寻常,竟是半点怕的意思都没有,即便这样的镇定是装出来的,那也不是一般的姑娘家能比得上的胆量。
废院子周边并不算荒废,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死的人多了,站在废院子门口,便让人觉得有些阴森森凉飕飕的,邓氏知道凌若雪自有打算,忙笑道:“姑娘进去吧,我在这儿歇会儿。”
凌若雪对邓氏笑了笑,便走进了废院子,废院先前也是一座院子,格局摆设与沐雪院差不了多少,只是到处都是脏污灰尘,蜘蛛网到处都是,院中粗壮的大树长得异常茂盛,遮住了院中的大半边天,更是显得阴冷肃杀。
周嬷嬷趴在地上,上好的衣衫已经被打的血迹斑斑,两个粗壮的小厮正轮着棍子卖力的打向周嬷嬷,周嬷嬷嘴里堵着帕子,早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那两个小厮听到脚步声,便立即停了棍子行礼道:“三小姐!”
“你们先下去吧,我有些事情要问问周嬷嬷。”有些事情,可不能就这样结束。
那两个小厮对望一眼,凌若雪又道:“你们放心吧,若是父亲怪罪下来我一人担着便是,况且我说几句话而已,说完了你们该怎样还是怎样。”
那两个小厮这才站起身,行了个礼便跑了出去,凌若雪走到周嬷嬷面前,十分平静的蹲下身,将周嬷嬷口中的帕子拽了出来。
周嬷嬷早就看到了凌若雪,出乎凌若雪意料的是,周嬷嬷眼中并没有对凌若雪的愤怒与恨意,更多的是平静还有......哀求。
周嬷嬷死死的看着凌若雪,一张口便是一股股的鲜血涌出来,凌若雪歪了歪头,微笑道:“嬷嬷有话对我说么?我记得嬷嬷的舌头可还是好好的呢。”
“求求你......不要再算计她了。”周嬷嬷竭尽全力道:“她不是......不是你的对手。”
“她?”凌若雪笑语嫣然:“你说的是韩意?哦不,你视作亲女的意娘?”
“三小姐......我知道她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一条命赔给你,你饶了她吧!”周嬷嬷满是鲜血脏污的手抓住凌若雪的裙摆,苦苦哀求道:“她性子不好......我是看着她长大的我知道,求求你......绕过她吧!”
“饶了她?”凌若雪依旧笑道:“那么嬷嬷,她对付我娘的时候,可曾想过饶了我娘呢?”你的姨娘,你的女儿是金子,韩意金贵,崔氏就是泥土做的可以任人践踏?
“我......我给你赔命......”周嬷嬷吐干净了血,满眼是泪道,她出来顶罪,不是正合了凌若雪的意吗?她死,一条命陪她娘的一条命,难道还不够吗?
“你以为你这条命算什么?值几个钱?”凌若雪面色含笑,语气却是冰冷下来:“跟我娘还有大哥比,你也配?”
“求求你......”周嬷嬷不敢恨也不敢怨凌若雪,她知道人人都是人生父母养的,韩氏害了凌若雪的生母,凌若雪报复回来理所当然天经地义,可她怎么能亲眼看着自己当做女儿的韩意死在凌若雪的手下,她做不到,做不到啊!
“若是她害我娘的时候,你也能像这时候求她不要动手,我就不会回来了。”凌若雪纤细的手腕一转,素白的指尖捏了一个黑色的小丸子,周嬷嬷看的分明,立即劈手夺过来塞进了嘴里,这是毒药,是砒霜是鹤顶红,只要她的死能让凌若雪消气一二,意娘就能好三分!
“周嬷嬷,我让你死个明白。”凌若雪不紧不慢的俯下身,声音清晰柔和的钻进周嬷嬷的耳朵:“账房的火并不是我放的,还有就是,你来顶罪,其实就是自投罗网,你不来,你也死不了,还是韩意身边的嬷嬷乳娘。”
她凌若雪算计的,利用的就是周嬷嬷对韩氏的情谊。
周嬷嬷只觉得一腔烈火从喉咙烧遍五脏六腑,疼的肝胆俱裂,凌若雪站起身,毫不客气的踢开周嬷嬷抓着她裙摆的手,周嬷嬷呜咽着挣扎,对着凌若雪离开的背影嘶哑着道:“求求你......我求求你......饶了她吧!”
凌若雪充耳不闻,几步走出废院,邓氏满面笑容的迎上来,那两个小厮立即拎着棍子进去,眨眼间的功夫便走出来到:“二夫人,三小姐,周嬷嬷断气儿了。”
“死了就死了,裹卷草席扔到乱葬岗去罢。”邓氏说着,又看向凌若雪道:“姑娘有所不知,这老嬷嬷仗着是夫人的心腹,可是做了不少缺德事儿呢!”
凌若雪笑了笑,看着那两个小厮毫不客气的将周嬷嬷拖出来,往身上盖了张破草席,绳子一捆便拖着走,不知道韩氏醒了,知道自己的乳娘死了,会是什么反应?
“二婶帮着雪娘忙了一整夜,想是也累了,还是先回去歇会儿吧。”凌若雪从容微笑道,话中的意思很是清晰,她承了邓氏话里话外的情。
邓氏立即笑吟吟道:“姑娘说的这是哪里话,咱们可是一家人,心娘不懂事,言语上冲撞了你,我正罚她在屋子里头抄书呢。”
“二婶这话说的,心娘不过是年幼罢了,何必要罚她。”凌若雪顺势道,邓氏真真正正的放下心来,和凌若雪并肩走着,言语之间讨好恭敬的意味十足,她是生在商户人家,比起崔氏那种从未经历过商场的大家闺秀,邓氏是真正的商,心思转的飞快,口舌也是十分伶俐讨巧,说是嘴巴上长了个脑子也绝不为过,凌若雪顺着邓氏的话听着应着,却也并不过多的言语什么,邓氏心知凌若雪心机深沉,亲自送凌若雪到了沐雪院的院门,便客客气气的回去了。
“姑娘回来了!”一道身影欢天喜地的迎了上来,几乎要跳起来欢呼:“姑娘!”
“白絮!你这大清早的吵什么吵!这时候湿气重,还不快把姑娘扶进屋里来!”小蛮在屋内斥道,白絮冲到凌若雪面前,抓着凌若雪冰凉的手便吓了一大跳:“怎么手这么冷!姑娘快进屋暖和暖和!”
说着,白絮不由分说的就将凌若雪给拽进了屋,凌若雪哭笑不得,这丫头真是越发放肆了,一点儿拘束都没有。
“姑娘,外面怎么了?”冰柳将凌若雪拉到桌前坐下,递给凌若雪一杯热茶暖手,又让小蛮去传饭,外面闹得动静着实不小,可凌若雪没有带任何一个人出去,所以冰柳和白絮几人只能白担心,凌若雪摇了摇头道:“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我歇会儿再跟你说。”
“不行!多少吃些东西再睡!”冰柳不同意,硬是让凌若雪喝了碗清粥才肯让凌若雪去补觉,白絮按耐不住,想出去打听,被小蛮抓住说教了一通,现在的凌家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但实际上风云早已经涌了起来,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谁也逃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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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儿!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夫人是不是要失宠了?”大姨娘在屋中走来走去,急的面上见了汗,她和凌秋在凌家的地位并不算高,所以凌秋并没有单独的院子,只能和生母大姨娘住在一起,好在大姨娘不惹是生非,母女二人低眉顺眼,又有韩氏的面子和照拂,倒也是清净安全,可是现在韩氏倒下了,又是如此的突然干脆,大姨娘心如乱麻,急的团团乱转。
“娘不是看见了吗?夫人的掌家权都没有了。”比起大姨娘的慌乱,凌秋却是镇定许多,坐在桌前到了两杯茶道:“娘先坐下,着急没用的。”
大姨娘见凌秋胸有成竹,也渐渐冷静下来,坐在桌前道:“夫人失宠,在老爷心里没了地位,会不会牵连我们?”
“怎么不会?”凌秋反问道:“我们母女二人与夫人一荣俱荣,一损共损,夫人倒下了,我们能好到哪里去?”
“那该怎么办!”大姨娘面色发白,心中又是着急又是酸楚,她是韩氏的丫鬟,被送给凌翰林当妾已经是身不由己,这些年他和女儿像是隐形人似的不言不语,就怕外面的是非牵连上了自己,现在,难道老天真的不让她们母女二人消停吗?
“还能怎么办?”凌秋笑道:“娘你放心吧,天塌下来也不是我们捅的,我知道你担心三姐会算计我们,我告诉您,三姐不会的,只要我们跟往常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便好,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外面便是地动山摇,也跟咱们没关系。”
若是凌若雪真的牵连上她和娘,难道她凌秋就是任人宰割的不成?
“可你父亲......”大姨娘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凌翰林对凌秋这个女儿完全是可有可无,韩氏失宠,凌秋便彻底成了陌生人,女儿家嫁人可都是掌握在父母手中,凌翰林这样凉薄的性子,只怕会随便将凌秋嫁出去,巩固自己的势力,根本不会考虑凌秋过得如何。
“就算是夫人如日中天,父亲也不曾多看我们母女一眼。”凌秋毫不客气道,凌翰林喜爱的女儿,都是有本事有权势的,她和凌翰林的父女情,说不定走在路上的不一定认得。
“秋儿......”大姨娘眼眶发热,抓住凌秋的手愧疚道:“是我没本事......让你生在这样的人家......”高门大户,看上去锦衣玉食,哪怕是做妾也让人觉得风光,可实际上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生骨肉,在外人面前连声娘都不能叫她,夫君也心中无她,每日战战兢兢,伏低做小,这其中的滋味谁能懂。
“娘。”凌秋宽慰的笑道:“您这是说的什么话,以后我会让您过上好日子的。”再也不用看人眼色,再也不会如此胆战心惊,靠别人没有用的,只有自己才靠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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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黑暗中发生过什么血腥与残忍,光明到来时,一切便都是透亮的,凌家的火势极快的熄灭,没有引起任何百姓的讨论与纷杂,甚至很多高门大户都不知道凌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换了掌权人,看上去尚书府一切如旧。
“三小姐!这可了不得了!”邓氏火急火燎的冲进沐雪院,急的险些绊倒,凌若雪放下手中的毛笔,悠然笑道:“二婶这是怎么了?”
“账目!”邓氏又气又急,看向四周,凌若雪道:“不妨事,都是我的人。”
“这账目完全就是个空壳子!”邓氏让人将账本往桌上一摞一摞的放好,她好容易得到掌家的权利,兴奋的一整天都喜笑颜开,却不想一查账才发现,凌家的账目居然如此空落,完全就是掏空了!
邓氏出身商户,算起账来根本不需要算盘,不算还好,一算气的邓氏摔了茶杯,韩氏这些年究竟捞了多少!凌翰林的银钱居然所剩无几!
本想趁着掌家能暗中偷偷捞一笔,现在倒好,只怕不赔本进去就已经是万幸了!
“二婶莫不是现在才知道?”凌若雪没有半点意外道,韩意掌管凌家多年,便是不出事接着掌管下去,只怕也撑不了一年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邓氏急切道,若早知道掌家是个实打实的烫手山芋,她何至于巴巴的去接了呢!
“父亲不会不知。”凌若雪平静道:“劳烦二婶替我看着凌家上下,有什么需要削减的地方,花费银子多但却没有必要的,能减掉的就都减掉吧。”
“可是这样只能撑个一时半会儿,不是长久之计啊。”邓氏心中早已经算好了账,韩意用自己的嫁妆,还有偷用凌翰林的银钱,嫁妆已经没多少,凌翰林的银钱也被拿的只剩下不到一万两银子,能用的更是少,如果按照凌家上下的开销,这些银钱根本撑不了几天,便是削减,也只能撑个个把月。
“我与二婶都是弱质女流,如何能凭空变出大把大把的银子来?这些事,还是要跟父亲商量的。”
邓氏见凌若雪如此镇定,心中也稳妥了下来,反正她不可能出力又出钱,想要不饿着肚子,凌翰林便自掏腰包吧。
“姨娘那边怎么样了?”凌若雪转移话题道:“身子可好了?”
邓氏即刻笑起来:“有姑娘在,哪里能不好呢?听人说,意华苑的瓷器茶盏可是碎了不少,我还没来得及添补呢。”
“那就别添补了。”凌若雪拿起笔:“家中拮据,姨娘还在破费,那可是不好。”
“姑娘说的是,二婶也是这么想的呢。”邓氏笑眯眯道:“姑娘心中既然有数,那我也不打扰了,姑娘好生歇着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