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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管家看得出来,凌若雪想买这丫头只怕不是因为善心,而是因为这丫头确实不像是个只会做粗活的下人,说话有理有据,听着还挺有学识,几句话就将周围人对奴婢逃跑的鄙夷变成了同情和不忿,这等头脑,做个伺候人的小丫鬟实在是太可惜了。
凌若雪点点头,这牙婆想是气糊涂了,完全没意识到眼前的景象有什么不对,两个男人便是再瘦,也不可能拉拉扯扯这么长时间都拉不过一个身形消瘦的弱女子,而且这女子口口声声说牙婆丢了她父亲的尸体,那么她身边的父亲的尸体又是哪儿来的呢?
能在心狠手黑的牙婆眼皮子底下买通牙婆的手下,还能做出如此大的阵仗,这女子莫说是做奴婢,便是将她放到大宅门里,也会是个极为厉害的角色。
她需要帮手,妙露不消说一定不会对她忠心,芷烟和兰儿一个是崔家的家生子一个是赵管家的小妾,做什么事情都不能尽全力不说,凌若雪也知道她们两个的斤两,小打小闹的事儿芷烟和兰儿倒是能应付,但大场面却是应付不过来的,何况凌若雪并不想再拖累已经伤痕累累的兰儿和赵管家,芷烟也称得上是无辜,她需要人手,需要一个真正聪明的帮手。
见凌若雪点头,赵管家便心领会神,立刻指着牙婆厉声道:“你瞪大眼睛瞧清楚了,这可是崔家的小姐!要买你这个不听话的丫头是看得起你!你还敢狮子大开口,我看日后你是不想做崔家的生意了!”
大户人家的下人除了主子们贴身的之外,其余的丫头小子到了年纪便都会被放出府婚配嫁人,有些得了主子恩典赏了自由身的,或者犯了错被主子打死的,在主子府上病死的等等,所以牙婆的生意从来都是不缺的,寻常百姓用不起下人,所以每一个大户人家在牙婆眼中都是闪光的银锭子,尤其是崔家,在建城做生意的牙婆们谁不晓得,崔家可是富得流油,而且要下人是要的最勤快的,可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主儿。
牙婆们并不晓得,崔家要下人要的勤快并不是因为崔家府邸太大缺人手,而是因为主子们心情不好的时候总喜欢拿下人出气,打死打残了的自然是不能再用了,所以才一次次的冲牙婆要新的下人使唤。
赵管家一说出崔家来,周围的百姓便都不陌生了,纷纷看向气质清雅的凌若雪,凌若雪出手相助这女子有自己的目的和思量,但落在众人眼中便是心地善良,加之先前有关于凌若雪的流言纷纷,众人都多多少少的跟风污蔑过凌若雪,现在看着凌若雪站在眼前,一些人心中便有些愧疚和自责。
又见凌若雪仗义执言,百姓们心中便都越发欣赏钦佩,牙婆知道自己方才已经犯了众怒,连周围的百姓都摆明了站在凌若雪那边,往后她还是要做生意的,漂亮丫头有的是,犯不着为了一个不听话的得罪这么多人,是以牙婆迅速换了笑脸软了口,只要了一两银子便将女子的卖身契塞给了凌若雪,带着自己的人急匆匆的跑了。
凌若雪完全忽视众人对她的打量和猜测,拉起还跪在地上的女子就钻进了马车,没有热闹可看的人群自然都散开了,马车并不算宽大,容纳凌若雪一行人已经算是拥挤,再加上女子更是挪不开身,凌若楠干脆和赵管家在外面走,这才将女子拉了进去。
马车接着往崔家赶去,凌若雪将女子凌乱的长发捋到耳后,露出一张白白净净的瓜子小脸,杏仁眼,琼鼻樱口,眉眼瞧着便是赏心悦目,若说这少女不是个美人,那一定是瞎了眼睛,也难怪牙婆要将她送给吴腾飞做小妾,这样的容貌,便是说她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也是无人怀疑的。
崔氏几人没料到这女子居然生的如此俊俏,心中难免惊讶,兰儿低下头沉默不语,凌若雪看着女子道:“你叫什么名字。”
“柳儿。”少女看上去年纪并不大,顶多也就十四五岁,在古代这年纪的确已经不算小了,凌若雪捏起柳儿小巧的下巴,柳儿想挣扎,可是凌若雪的力气大的出奇,她被迫看着凌若雪,正好撞上凌若雪漆黑的眼眸,那双眸子黑的格外幽深,仔细看竟能觉出阵阵凉意,柳儿心下一跳,明白她这是遇上真正有手段的人了,当下决定随机应变,只希望凌若雪能让她将父亲安葬。
“下车将你父亲葬了。”凌若雪将一锭银子递到柳儿手上,她没看走眼,这柳儿是个聪明的可用之才。
柳儿直直的看着凌若雪,并不相信凌若雪会无条件的帮她,凌若雪也不磨蹭,在柳儿耳旁低声道:“崔家你想必认得路,进去,别说你的主子是谁。”
至于怎么入崔家,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柳儿立即明白凌若雪是要她做事,而要她做事无论怎样也得投个军令状,不然怎么让主子委以重任,柳儿当即道了声是,便下了马车离开了。
凌若雪轻轻合上眼,她帮柳儿安葬生父,柳儿帮她做事,公平交易,谁也不亏心。
崔氏不解凌若雪的用意,还没等问就听到赵管家在外面道:“小姐,到了。”
崔家位于建城最为繁茂的大街上,因着几代人的修缮,崔宅越来越大,到了崔安这一代,诺大的崔宅竟是占了大半条街,排场也是越发足,比起达官显贵来也不逞多让。
拜流言所赐,崔家现在已经是风口浪尖,马车一停下便引来了不少人的注视目光,崔氏等人一下马车更是围过来了不少人,赵管家让两个小厮去驱散人群,领着崔氏一行人便踏进了崔府的大门。
刚迈进崔家,看门的小厮便立即关上了门,急切的模样像是急于遮盖什么,果不其然,大门一关,原本站在大门外恭恭敬敬的婆子便立刻拉下一张长脸,捏腔拿调的看着崔氏道:“夫人要见你们几位,赶紧随着我来吧。”
赵管家脸色一冷,怒斥道:“何婆子,谁给你的胆子!小姐面前你都不敬!”
赵管家在崔家多年颇有威信,何婆子却是幕氏身边的人并不怕他,当即皮笑肉不笑道:“哎呦我说您气什么呀,这可是夫人的吩咐,要小姐赶紧的别磨蹭呢。”
赵管家还欲再说,何婆子却已经自顾自的往前走:“夫人持家管事忙着呢,小姐最好快些别耽搁了。”
话音刚落,何婆子便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刀子似的刺的后背生疼,她回过头,却什么都没发现,只得趾高气扬的接着往前走。
崔氏的脸色已经白了,她早就知道回到崔家是不能再像父亲在世那般,可兄长难道真的对她一点情分也无了吗?
凌若雪对赵管家使了个眼色,赵管家便迅速对兰儿招了招手,兰儿一步三回头的跟着赵管家离开,凌若楠看着妹妹平心静气的模样心中也是镇定的很,凌若雪像是观景般一边走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崔家上下。
崔家虽是商户人家,可是世代经商,从崔氏的祖爷爷那一辈就开始发展,一直到现在也算是树大根深,整个建城鲜少有人不知道崔家的名号。
崔家的宅子是祖上传下来的,经过几代人的修葺已经是富丽堂皇,房,楼,厢,亭台应有尽有,绵延过去,竟是一眼望不到边,任凭凌若雪脑海中有崔家的记忆,可是亲眼看到还是有些吃惊,如此财力,怕是已经惹了不少人眼红嫉妒了。
凌若雪的神色带了些许冷淡,崔安的确适合做一个商人,心狠手黑恶毒自私,生意场上的确能够如鱼得水,可崔安却有一个致命的缺陷:炫耀。
看着院子里名贵的假山假石,处处景致都能看出是花了大价钱砸出来的,甚至有些名贵的东西怕是连官员之家都不曾有过,崔家已经是富得流油,崔安却还是贪得无厌丝毫不知足,说来也是,谁会嫌弃自己口袋里的钱太多了呢?
崔家的泼天富贵已经是无数人的眼中的肉中刺,崔安却丝毫不懂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的跟人炫耀他多有钱,这一点上,崔安便不及崔老爷子,最起码崔老爷子在世时崔家纵然声名显赫,却从未将家中布置的如此奢华,甚至连崔老爷子的生活习惯都是一切从简,崔安如此放肆,是觉得有韩氏护着便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了么?
大周的重农抑商比中国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都要明显,商人在大周的地位十分低下,历朝历代的皇帝都认为商人富可敌国,容易招兵买马对朝廷不利,所以总是不遗余力的打压商户,商人要交的税不仅比其他行业的人要多好几倍,而且交税的次数还格外多,且身为商户人家的男子,无论你才学多么渊博,都无权参加科考做官,连商人的女儿都不能嫁给官宦人家做正妻,诸如此类种种,商人的生存环境不可谓是不苛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