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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知微提笔绘画,她握笔很稳,年幼的时候,就随画圣吴道子画画,基本功打的很扎实,后又在骊山老母的院子里面,翻看了骊山老母娘娘的兄长留下的画作。
在这些绘画技艺上,李知微也有自己的底气。
当然...
周衍的笑声在废墟间回荡,如同夜枭啼鸣,撕裂了雾气中的死寂。他站在断墙之上,鸦青色道袍猎猎作响,手中长枪斜指地面,枪尖滴血未干。那百名披甲精锐已倒下大半,残存者或跪地喘息,或倚墙而立,兵器断裂,铠甲破碎,眼中尽是惊骇与不可置信。
王郡守仍立于原地,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他看着周衍,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少年道人??不是什么误入险地的游方道士,而是一头从地狱深处爬出的凶兽,带着焚尽一切的怒火与执念。
“你说……公道?”周衍缓缓抬头,眸中金红之焰未熄,声音低沉如雷,“你可知道,我娘临死前,手里攥着一把观音土?她说:‘儿啊,别哭,这土咽下去,就不饿了。’可她咽下去后,再也没睁开眼。”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刺入人心。
“你们这些高坐堂上的人,谈什么庇护百姓?谈什么延寿丹药?你们给的,是施舍!是把活人当牲口圈养的圈栏!你们用梦阵困住他们,让他们在幻境里吃香喝辣,醒来却连一口稀粥都喝不上!你们怕妖乱城,便以百姓为饵,引雾中群妖自相残杀,再借军阵之力炼煞成兵??这就是你们的‘治世之道’?”
王郡守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
周衍一步踏出,脚下青砖炸裂,碎石飞溅。他身形如电,瞬间逼近王郡守,长枪横扫,将两名扑来的残余精锐砸飞出去,骨骼碎裂之声清晰可闻。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阵法的根源?”周衍冷笑着,枪尖直指王郡守咽喉,“此地阵眼不在城隍庙,不在南津渡口,而在你腰间那枚玉佩之中!你早已不是凡人郡守,你是借香火愿力苟延残喘的伪神!靠着吞噬百姓梦境中的恐惧与绝望,维系你那点残破道基!你说你要保护他们?呵……你才是最大的妖!”
王郡守终于动容,右手猛然按向腰间玉佩,口中疾诵咒言。刹那间,整座阆中城仿佛震动了一下,远处钟楼古钟无风自鸣,九声悠扬,每一声都像是敲在魂魄之上。
“嗡??”
天地骤暗。
一道金色光柱自城中心冲天而起,贯穿云层,映照出一座虚幻巨城的轮廓。那是昔日盛唐时的阆苑仙宫,琼楼玉宇,仙乐飘渺,可细看之下,每一扇窗内都有人脸扭曲挣扎,似被囚禁其中。
“你竟敢窥破本官真形!”王郡守的声音忽然变得苍老而威严,周身浮现出层层叠叠的官袍虚影,共九重,象征九品文阶,实则皆为冤魂所化,“此城百姓,皆已入梦不醒,唯有如此,方可避过战火劫难!你若毁阵,他们即刻清醒,面对的是饥荒、瘟疫、流寇??他们会活活饿死!”
“所以你就骗他们?”周衍冷笑,“用一场永不结束的美梦,换他们现实中的性命?那你告诉我,那些已经在梦里死去的人呢?他们的魂魄去哪儿了?是不是成了你这伪神座下的祭品?”
他猛地抬手,掌心鲜血淋漓的香囊再度展开,褪色布面上绣着一个小小的名字:“许少”。
“这是我师弟,七岁随我入太上楼观道。去年冬天,他饿得啃树皮,最后吞了一把观音土,腹胀而亡。他死前问我:‘师兄,天上真的有神仙吗?为什么不来救我们?’”
周衍的眼角渗出血丝。
“我没有答案。但我今天告诉你??若有神仙,也该斩尽你们这般假仁假义的狗官!若有天道,也该让你们尝尝什么叫真正的地狱!”
话音未落,他猛然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洒在长枪之上。刹那间,枪身震颤,铭文浮现,竟是《兵燹万业吞天诀》最禁忌的一式??**逆命?请神戮官**!
“你疯了!”姜司南惊呼,“这一式会反噬自身三魂七魄!”
“我不疯,怎敢来闯你这吃人之城?”周衍狞笑,双目赤红如血,“我本就是个将死之人,三年前就该死在安西战场上!是师父用寿元换我一线生机,让我回来查清真相!今日,便是我还债之时!”
轰隆??
天地变色。
周衍身后浮现出千军万马的虚影,皆披破甲,手持残刃,面容模糊,唯有一双眼睛燃烧着不甘的火焰。那是无数战死边疆却无人收骨的将士英灵,是被朝廷遗忘的忠魂,是被史书一笔带过的枯骨。
“兵家遗脉,听我号令!”周衍仰天长啸,“今以吾血为引,借尔等怨气为锋,斩此伪政之根!”
长枪高举,直指天际。
王郡守面色剧变,急掐法诀,欲催动玉佩中的镇城大阵。然而就在此刻,郝蕊猛然暴起,龙胆亮银枪化作一道银虹,穿透两名阻拦的精锐,直逼王郡守背后。
“你忘了我说过什么吗?”郝蕊冷冷道,“我是武将,也知文墨。”
枪尖距离王郡守后心仅剩三寸,却被一层金光挡住。那玉佩剧烈震动,竟浮现出一道模糊身影??赫然是当今圣上李隆基的лnцo(面容),虽残缺不全,却散发出帝王龙气。
“原来如此……”周衍瞳孔一缩,“你根本不是独立行事,你是奉旨镇守此地!皇帝也知道这梦阵的存在,甚至默许你以此手段维持地方安定!”
“乱世用重典。”王郡守喘息着,嘴角溢血,“若非如此,蜀川早已民变四起。陛下仁慈,不忍百姓受苦,才准许贫道设此‘安魂梦阵’,以幻境代现实,待天下太平,再唤醒众人……”
“放屁!”周衍怒吼,“你们根本就没打算让他们醒来!等天下太平?那得等到猴年马月?等你们这些权贵吃饱喝足,玩够了,才肯施舍一点残羹冷炙给蝼蚁?”
他不再犹豫,长枪猛然下劈。
“逆命?戮官??开!”
整杆长枪炸裂,化作万千血刃,裹挟着千军万马的怨念,如暴雨般倾泻而下。王郡守拼尽全力撑起金光屏障,却被第一波血刃撕开裂缝,紧接着,第二波、第三波接连不断,最终轰然破碎。
“啊??!”王郡守惨叫,玉佩崩裂,九重官袍虚影尽数消散,露出其真实面目??一具干瘪的老尸,皮肤灰败,双眼凹陷,唯有心脏处跳动着一团幽蓝色的火焰,正是由百万百姓梦境凝结而成的“愿力核心”。
“杀了我……你也救不了他们……”王郡守嘶声道,“一旦梦阵崩溃,现实的苦难将瞬间涌入他们的意识,心智脆弱者必当场疯癫,甚至魂飞魄散……你才是害死他们的凶手!”
“那就一起疯吧。”周衍抹去嘴角血迹,一步步走近,“若世人皆醒,却发现世间无道,那便掀了这天,烧了这庙,重写这规矩!”
他伸手,一把抓向那团蓝色火焰。
就在触碰的瞬间,异变陡生!
整座阆中城剧烈摇晃,天空裂开一道缝隙,隐约可见一只巨眼俯视人间。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长安城,太极宫深处,一口尘封已久的青铜鼎突然自行震动,鼎身上浮现出八个古篆:
**“天命有常,唯德者居。”**
而在这股莫名威压降临之际,周衍只觉得脑海轰然炸响,一段尘封记忆骤然浮现??
三年前,安西战场。
黄沙漫天,尸横遍野。他率三百楼观弟子死守孤城,对抗十万叛军。最后一夜,师父独坐城头,手持一枚与王郡守相似的玉佩,低声祷告:“愿以吾身代灾,换苍生一梦安宁。”
然后,老人纵身跃下城墙,玉佩碎裂,天地降下迷雾,将整座城池笼罩。
那一战,无人生还。
但周衍活了下来,被人带回中原,被告知是唯一幸存者。
如今他终于明白??那不是救援,是放逐。是有人故意让他活着回来,成为今日揭开真相的钥匙。
“原来……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周衍喃喃。
王郡守咳着血,笑了:“你师父也曾像你一样愤怒,可最后,他选择了牺牲自己,成就大梦。你呢?是继续做个破坏秩序的狂徒,还是接过这份沉重的责任?”
周衍沉默良久。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香囊,轻轻抚摸上面的名字。
然后,他缓缓松开了那只紧握蓝色火焰的手。
“我不杀你。”他说,“但我也不会让你继续骗下去。”
他转身面向废墟中的百姓居所,双手结印,口中诵出一段古老经文??《太上破妄度厄真经》。这是楼观道最高秘典之一,专破幻术邪阵,代价是施术者十年阳寿。
金光自他体内涌出,如朝阳初升,照彻全城。
梦阵开始瓦解。
一间间屋舍中,沉睡的百姓陆续睁眼,眼神迷茫,脸上泪痕未干。有人痛哭失声,有人呆坐不动,更多人则是茫然四顾,不知今夕何夕。
饥饿感随之袭来。
有人翻箱倒柜寻找食物,有人抱着孩子低声啜泣,还有老人跪在地上,对着虚空质问:“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让我们醒来?我们宁愿还在梦里……”
周衍站在高处,静静看着这一切。
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会很艰难。没有粮食,没有秩序,瘟疫可能爆发,暴乱或许难免。但他更清楚,虚假的安宁终将腐烂,唯有真实的痛苦才能催生真正的希望。
“姜司南。”他轻声道。
“在。”
“去打开官仓,把所有存粮分给百姓。告诉他们,这不是恩赐,是他们应得的。”
“叶尘影。”
“道长。”
“联络附近州县,请求支援。就说阆中已破梦阵,急需赈济。”
“是。”
“郝蕊。”
郝蕊抱枪而立,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帮我照顾这些人。”周衍笑了笑,“等我把该做的事做完,就回来。”
“你要去哪儿?”
“长安。”周衍望向北方,“去找那个躲在深宫里的皇帝,问问他自己逃到蜀地享福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边关将士是怎么死的;问问他在宴席上饮美酒、听歌舞时,知不知道有个孩子因为吃了观音土活活胀死。”
他的身影渐渐模糊,脚下升起一朵青莲虚影。
“这一路,我会让沿途所有梦阵俱碎。”
“我要让整个大唐,都清醒过来。”
青莲绽放,托着他缓缓升空。风吹起他的道袍,猎猎如旗。
下方,百姓仰头注视,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神仙!是神仙来了!”
接着,越来越多的人跪下。
可周衍只是摇了摇头。
“我不是神仙。”
“我只是个不肯闭眼的凡人。”
话音落下,青莲腾空而去,化作一道流光,射向北方天际。
废墟之上,晨曦微露。
新的一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