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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惨叫声，开明从天而降，周衍眼疾手快，握住了手中的三尖两刃刀，朝着那边儿一抛，这一柄三尖两刃刀化一道虹光，精准无比地穿过了开明的衣领。
嗡的一声，开明被直接钉着衣领子，被钉到了旁边的一棵大树...
金天王的身躯在风雨中颤抖，断臂处血流不止，可他依旧死死撑着地面，双膝跪地却昂首向前。他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燃烧到极致的执念??那是父亲临终前握着他手时说的那句话：“护住阆中百姓，莫教他们再受战乱之苦。”
而今，这句嘱托竟成了压在他心头最沉的山。
“婉儿……”周衍的声音低沉如雷，在阵法核心震荡开来，“你真以为，以一人之命换八十万入梦长眠，便是大义？”
王婉儿冷笑，手中古剑轻抬，剑尖直指滕王阁眉心：“本座不讲仁义，只论胜负。若非此阵需一人魂魄为引，我早已一剑斩尽所有蝼蚁。如今不过取其最有神性者献祭，有何不可？”
“有不可！”金天王嘶吼，声音撕裂风雨，“他是我儿！是我金家最后一点血脉香火！你们这些高居云端的神仙，怎知凡人骨肉离散之痛！”
“痛？”王婉儿眸光一冷，似霜雪覆刃，“你也配谈痛？你可知千年前，共工怒触不周山，天河倾泻，九州陆沉，亿万生灵葬身洪涛之中？那时谁来为你哭一声痛？今日你不过断一臂、失一家，便敢在此咆哮天地不公？”
她话音未落，手中剑势骤然暴涨，一道青金色剑气横贯虚空，直逼滕王阁咽喉。
就在这刹那??
“嗡！！！”
一股浩瀚如海的气息自李元婴七楼深处轰然爆发！
那并非元气，亦非神通，而是纯粹的人道意志！是三十万百姓在梦境中无声呐喊所凝聚的信念洪流！它如江河倒灌，逆冲九霄，竟将王婉儿那一剑硬生生阻于半空！
“什么？！”王婉儿瞳孔微缩。
只见原本虚浮不定的滕王阁阵灵之躯，忽然泛起淡淡金光。那光芒源自四面八方??来自每一片瓦当、每一根梁柱、每一缕飘荡在夜风中的灯火余烬。整座滕王阁仿佛活了过来，砖石呼吸，飞檐振翅，宛如一头蛰伏千年的巨龙缓缓睁眼。
“这不是单纯的阵法……”周衍目光凝重，“这是‘人愿成神’之局。”
崔姣雁终于明白过来，声音颤抖：“你们……早就布好了这一局。以金天王断臂为引，以其父子情深唤醒百姓共情；再借王婉儿杀意激发众生意志反噬……你们是要让滕王阁，真正‘诞生’为神？”
“不错。”王伯泽咳出一口血，却笑了，“所谓阵灵，从来不是凭空造物。唯有当千万人心同念一人之时，那人之影才能化作真正的神明。我们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说着，缓缓抬起右手，掌心浮现一枚残破玉符??正是当年金天王出征前，妻子亲手缝入战袍内的护身符。此刻玉符碎裂，其中一点精魂之光腾空而起，融入滕王阁眉心。
“阿爹……”多男睁开眼，声音稚嫩却坚定，“我不怕。”
金天王泪如雨下。
“你不怕？”王婉儿讥讽，“待会儿魂飞魄散，看你怕不怕！”
话音刚落，她猛然催动庚金煞气，周身法相再度显现，千丈金甲神将踏空而来，手持【徐夫人剑】，剑锋所向，万物皆斩！
然而??
“咚！！！”
一声钟鸣响彻天地。
并非实物之钟，而是从所有人内心深处响起的一记回音。
那是??**阆中城隍庙**的晨钟。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直至三十六响齐鸣！
每一响，都有一道百姓魂影自梦境中浮现，跪拜于地，口诵同一句话：
“愿奉滕王为神，庇我阖城安宁。”
“愿奉滕王为神，护我妻儿周全。”
“愿奉滕王为神，免我饥寒交迫。”
……
无数声音汇聚成河，滚滚注入阵灵之躯。滕王阁的身影开始拔高，由少年成长为青年，衣袍化作赤金冕服，头戴十二旒冠，手持玉圭，背负七星北斗图卷，双目开阖之间，已有神威降临之象。
“不可能！”王婉儿怒喝，“区区凡人执念，岂能成就真神？！”
“为何不能？”周衍踏前一步，与她对峙，“昔年共工、祝融争斗于天庭，何曾顾及人间疾苦？而今日，三十万人同心同愿，愿以自身清醒换一城太平，此即为人道至诚！至诚之处，鬼神避退，天地动容！”
“你懂什么！”王婉儿厉声反驳，“人道孱弱，终归不过刍狗！唯有力量才是永恒真理！”
“那你告诉我，”周衍冷冷看着她，“你为何迟迟不下杀手？你明明可以现在就杀了滕王阁，为何要等到现在？”
王婉儿一怔。
的确，她早就可以动手。
但她没有。
因为在某个瞬间，她看到了??
那个叫“多男”的孩子，面对死亡时毫无惧色，反而对她轻轻一笑。
那一笑，像极了她千年之前，在昆仑墟外捡到的那个冻僵的小女孩。那时她还未觉醒神性，尚存一丝人性，曾抱着那孩子走了一夜，只为寻一处暖屋。可第二天清晨，孩子死了，死在她怀里。
从此，她斩断七情，修无情道，成为凌驾众生之上的仙神。
可此刻，她竟迟疑了。
“你输了。”周衍低声说道，“不是输在我手中，是输给了你自己未曾察觉的怜悯。”
“闭嘴！”王婉儿怒极反笑，猛然挥剑，“那就让我亲手毁掉这一切！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绝望！”
剑光如瀑，撕裂苍穹。
但就在这一瞬??
“吾在此。”
一声轻语，自天地中心响起。
不是呐喊，不是怒吼，而是平静如水的一句宣告。
下一刻，整个阆中城的地脉尽数苏醒！长江支流倒流百步，蜀中山林万木齐鸣，连远在三百里外的峨眉金顶也传来佛钟共鸣！
滕王阁阵灵彻底成型，真正化作一方地域之神！其神格虽不及天庭正神，却已得人道大运加持，立于不灭之地！
“尔等欲夺吾子性命？”新晋神明开口，声震寰宇，“可敢与吾一战？”
王婉儿冷笑：“区区地?，也敢言战？”
她举剑劈下，欲以绝对力量碾碎这新生神明。
可就在剑锋触及神体的瞬间??
“铮！！！”
一道剑吟穿云裂石！
却是周衍拔剑而出，剑名【无羁】，乃是以千年寒铁髓、九幽冥火、以及他自己一段情劫炼成。此剑不出则已，一出必见血封喉！
两剑相撞，天地崩裂！
气浪席卷四方，李元婴七楼轰然倒塌，残垣断壁坠入江中，激起百丈巨浪。金天王抱着儿子连连后退，被崔姣雁一把拉住，拖入安全之地。
“快走！”崔姣雁急声道，“他们撑不了多久！”
“我不走！”金天王怒吼，“这是我欠他们的！是我当年没能守住城池，导致百姓流离失所！今日哪怕魂飞魄散，我也要站在这里！”
崔姣雁怔住。
她忽然发现，眼前这个断臂残躯的男人，身上竟散发着一种她久违的东西??**担当**。
不是强者无敌的傲慢，不是复仇成功的快意，而是一个普通人，在历经苦难之后，依然选择挺身而出的勇气。
“呵……”她苦笑，“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英雄。”
与此同时，战场之上，战况愈发激烈。
周衍与王婉儿缠斗数十回合，双方皆负伤累累。王婉儿的庚金煞气几乎将周衍右臂绞碎，而周衍的【无羁剑意】也在她左肩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你为何还不放弃？”王婉儿咬牙，“你根本救不了他们！阵法一旦启动，除非有人自愿替代，否则无人可解！”
“我知道。”周衍喘息着，嘴角溢血，“所以我从来就没打算赢你。”
“什么？”
“我的目的，从来都不是击败你。”他抬头，目光灼灼，“而是??拖延时间。”
王婉儿心头一跳。
下一瞬，她猛然回头，只见滕王阁神像双手合十，正在完成最后的仪式。
“不好！”她想要冲过去，却被周衍死死抱住。
“放开我！”
“不放。”周衍咧嘴一笑，“你说过，强者才有资格谈条件。那我现在告诉你??我，周衍，虽非强者，但此刻，我比你更接近‘人’。”
王婉儿怒极，反手一肘击碎他三根肋骨。
可已经来不及了。
“以吾之名，缔结契约??”滕王阁神音响彻全城，“愿以一魂镇守此地千年，换三十万百姓清明觉醒，不受梦魇侵蚀！契约成立，即刻生效！”
刹那间，天地变色。
原本笼罩全城的迷雾迅速退去，一道道灵魂自梦境中抽离，睁开双眼。人们惊愕地看着四周，发现自己并未身处太平盛世，而是饥荒遍野、尸骨堆积的现实。
但他们没有崩溃。
因为他们记得梦中的美好，也明白了是谁替他们承担了代价。
“是滕王……”有人跪下，“是他保住了我们的希望。”
“不。”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众人望去，是城中一位老儒生拄杖而出，颤声道：“保住我们的，是我们自己。是我们不愿沉沦的心，是我们还记得爱与痛的感觉。”
人群沉默。
良久，一人开始哭泣，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到最后，整座城市都在呜咽。
而在李元婴废墟之上，战斗已然结束。
王婉儿单膝跪地，古剑插在身前，鲜血顺着指尖滴落。
周衍躺在不远处，奄奄一息。
金天王抱着熟睡的儿子，站在两人之间。
“你要杀我吗？”王婉儿冷笑，“趁我现在无力反抗？”
金天王摇头：“我不想杀你。我只是想问一句??你有没有后悔？”
王婉儿沉默许久，忽然笑了：“后悔？我只后悔一件事。”
“什么？”
“后悔当年没把那个冻死的孩子带回家。”她抬起头，望向星空，“我以为斩断情感就能变得更强，可到头来才发现，正是那份软弱，才让我真正活过。”
风起，吹散残云。
黎明的第一缕阳光洒落江面，映照出粼粼波光。
崔姣雁走到周衍身边，扶起他：“接下来怎么办？”
周衍望着远处渐渐苏醒的城市，轻声道：“重建吧。不只是房屋田舍，还有人心。”
“可战争还没结束。”崔姣雁提醒，“朝廷不会放过金天王，也不会容忍一座自行立神的城池。”
“那就让他们来。”金天王站起身，仅剩的左手紧握刀柄，“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的家人和百姓。”
周衍笑了笑：“或许，我们可以换个方式对抗。不再靠刀剑，而是靠人心。”
他望向天空，仿佛在对某位隐匿的圣人低语：
“陛下，您说过‘民为邦本’。可若民已不信，国将何存？”
无人回应。
但朝阳之下，一座新城正在崛起。
它的名字，仍叫**阆中**。
只是从此以后，每逢月圆之夜，人们总能看到一座虚幻楼阁悬浮江上，阁中有一位青年神明静坐抚琴，曲调温柔，像是在守护一场永不终结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