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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将亮时,丹凤匆匆赶来,他昨日陪那南海龙宫的人,也不知那南海什么风气,来的龙使个个好饮,他也算擅饮,还是醉了好一场,方起便听闻成琅出事,当即匆匆赶往药神殿来。
殿外,天兵护卫,殿里,灯火通明。
“如何了?”
一见尝闻便急声,“殿下呢,殿下何在?”
“殿下在里头,”尝闻与他示意了下,小声,“还不知琅姑娘如何,药神正在请罪。”
丹凤一听,瞬时松一口气,“在请罪?”他吐出那口浊气,“那就好啊。”
都有心思请罪了,看来是暂时无碍了。
他在殿前站定,理理袍子,进去时药神还跪着。
“……请殿下降罪,都是小神的错……”
药神一个粗圆的身形,这会跪在那里,低头低得像个旁鹌鹑。
丹凤轻啧一声,“给殿下行礼,丹凤见过殿下。”
药神听到他动静也不敢抬头,就那么老老实实的跪着。
上座没有人,观止立在窗前,虽背对着看不见神情,周身冷意渗渗。
“这是怎么,药神怎跪了呢,”丹凤如常模样,一惯的带着些风流劲儿,他对着药神,“仙僚哎,您老可别跪了,这会儿殿下没心思处置您呢,有什么咱都等事儿完了再说。”
他说着将人虚搀了一把,药神胆子小,但眼色强,见他这般,下意识往观止身上看去。
“快去诊治罢,”丹凤说,“就是一百个错,这会也得先把人救好了再说,殿下这,还跑了你的罚不成?”
他这么一说,药神就闻到了将功补过的味儿,立时伏身,道一定尽全力,绝不敢一丝懈怠,“请殿下容小神为仙子诊治过,之后小神自来领罚,殿下……”
“还不去。”
“是,是!”
药神跪的快,爬起也快,五短圆粗,动作灵敏,带着他的药囊往里面去了。
丹凤往那边瞅,“我看看小阿琅去……”
话落,方转身,只是一转身便被阻了住。
他哎了一声,回头,观止面色难看,眼底是少见的厉色。
丹凤一下拧了眉,“怎,小阿琅难道有什么不好?”
他这副神情倒叫他不安了,他忽而脑中一闪,“难道……她记了起?!”
观止眼中蓦地一变,丹凤心中当即也是一变,“不会吧?先前不是说……”
“尚未。”窗前人轻轻闭了闭眼,将眸中的厉色压下。
药神那书单便被丹凤看到。
丹凤这才知是怎么回事,这会儿想到药神那鹌鹑样不是要气要笑了,“他倒也警醒,还知道写个单子给你,不过,”他微一顿,也是纳闷,“琢玉怎么突然想起看这些的?谁跟她说什么了还是……”
还是她自己记起了什么?
但这一句不必说,他自己便住了嘴——她不可能自己想起。
果然,观止缓缓摇头。
少息,“她,一惯灵慧。”
“你是说她虽然没想起,但心中起了疑?”
丹凤也反应过来,扇柄在掌心啪地一下,“是了,必不可能是她先记起了什么,也不会有谁跟她说,可她疑……”
他想说一句她能疑什么,你待她那般冷!
顿了顿,他轻咳,抬眼瞥他,“细想,也不是无处可疑,旁的不说,单你将人锢在宫里,还把人搬到了未名殿——谁不知那未名殿是什么地方?你这明晃晃用心……”
话,没能说下去,因为太子殿下投来的目光。
“我何用心。”
“你……友爱小师妹,”他嬉笑,“见深,我这么说,你信吗?”
观止削薄的唇微动,没有应声,目光却不由看向里面。
丹凤顺着他的目光,眼中嬉笑也渐渐褪,他方才这般,也并非没有存心宽慰他的意思,毕竟,“药神怎么说,这一次,她……可有好些?”
斟酌着,到底问出。
观止目中沉郁隐涌,薄唇二字,丝丝的凉,“如旧。”
丹凤张张嘴,看着他的面色,宽慰的话也说不出了。
成琅的情形,比他们预想的更要糟糕。
他心中知道,这才是观止如此迁怒药神的缘故——
她的身子,已不容她再想起旧日已忘的事。
那想起时一瞬的激烈情绪,很可能就会……让她,再也醒不过来。
丹凤深深吸了口气,他还清楚记得最初得知她寿数将不足百年时的震骇!
那是,神族太子平定蛮族之前不久。
他惊,骇,不能信——那可是成琅,当初终南山六人,最是肆意风光的小阿琅。
济广道祖纵她,祁嬴护她,他们都喜她爱她,那时多好,她福气厚泽,寿数绵长,怎会突然间命不足百年?
是因那招摇山穷山恶水?
因那三百年前一场刑责?
还是她积年执念郁郁成疾竟令她折损这般!
他不能信,但下得地府,察她灵脉,却不能不信。
这会他的脸上已经再无嬉笑之色,看着眼前的观止,一下又想到出征的那日,神族太子出征蛮族,亲自平定,赫赫战功,声名传遍四界,震慑天地,然却无人所知——
得胜归来时,他身上带了一味药。
只长在蛮族的,世间罕有的一味药,被他带回,交给药神,药神制成的新药最终到了他手中,而他,悉数交给阿琅。
嘱她日日的吃,令那小侍时时不落的提醒,慎之又慎,她却怎会……
“那药,”低着声,他询他,“那药是不够了吗?”
观止摇头,那药,本也不能将她痊愈。
丹凤烦躁起来,“那是续命的药,”他在殿里走来走去,“还有什么,问药神还要什么,世间这么大,她命数不该尽,定还有什么法子!”
他们都不提她记忆之事,从将她召回三十三天的那一日,这已是他们的心照不宣。
丹凤知道他其实没有资格去说什么,因为面前人所承受的,远比他重的多。
他尚能维持这般,他所忍受的又算的了什么呢?
记不起便记不起,只要人还在,人好好的,记不起又怎么样呢,但现在,她突然的起疑,突然的病来,他们懊恼的发现,她,还是当年的成琅。
聪敏慧黠,他们怎会忘了她是怎样一个人呢?当初尚尚多少年岁便敢独身闯妖族,与那妖族太子结拜称兄,将妖族从北到南闯出那般阵势,终南山上下,除了济广道祖,又有几人真正压得过她?
她废了身子,毁了法力,没了容貌,也终究,还是那个成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