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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他竟……
他竟,竟可往这虚无送物,不,这应是理当——她不就是被他送在这其中的么?
再送一卷书进来有何可奇?
她目中颤颤,她所惊的,不是这卷书,而是,而是,他因何,因何将这书送得进来?
是随手所举?
还是……
还是……
还是他知她在看这卷书?
这令她再不能淡定,若他知她在看,且不论他如何得知——这虚无境便在他身上,或是他的一样法器,既是他所属,能被他所看便也不有稀奇,只是,只是她不能淡定的是,他竟……
竟也会注意,注意她在看这卷书,还讲它……放了进来。
她看着这厚厚一卷,仿佛不是一卷小文,而是什么要命烫手的东西。
目微动,艰难抬,再看那眼前所见,已是出得书房门,显然,显然是从尝闻所请,往那寝殿而去,他依旧,依旧如此无波,若不是眼前这一卷凭空而现的书卷,她大约要疑心是自己久困而生的幻觉。
可这书卷却实实在在在前。
喉中微动,她做一个吞咽,伸手,颤巍巍,枯瘦五爪不甚得力似的,近一近,顿一顿,再近一近,再停二停,便这般颤颤巍巍哆哆嗦嗦,摸碰到了那书卷之上……
是真。
果是真切。
是她从那书房所见之卷,被他,送了进来。
她捧着这卷,眼睛却不能定到书上片刻,只脑中汹涌如惊涛,一时想他是何意,是看她那般可怜,日行一善随手一举吗,还是,还是什么,别的意味。
可诸般心念,概不能择出一刻说服自己之语来,她只僵僵然捧着这卷,直到到了他的寝殿。
“殿下,温汤已备。”
尝闻低低的道。
那人应一声,她只闻得低低一应,尚不及反应,便觉眼前隐隐有变,反应过来,竟是,竟是看到他虚虚一影,她一滞,蓦地反应——
他是将她放了下!
不,不是放下,是,是……
心内狂动,她一直猜测这虚无之境是他随身之物,将她封在其中,却随他身上,因而她才看得他的所见,只是这应是一件常年随身之物,不然他不会沐浴时仍带,只是那时会有遮挡,她觉应是佩带此类饰物,自入其中,便再未看到过他,此时,此时却……
他却留下了此物!
放在寝殿中,是以她才可看到他那虚虚一影,她心中跳得厉害,却连自己尚不明这是否意味什么——只是他随手一举,还是,还是另有何深意,亦或,亦或他从此弃用了此物也说不定?
一想到他或许不再随身此物,她往后所见只这一隅,她便不能安得,抱着那书,在方寸虚境坐立难安,不时望一望境外,心绪浮沉。
望着见他,又畏着见他。
及久,亦或是她心不能安,显得等待格外漫长,再听得隐有声动,而那人复归殿来,她立时凝目望去,气息都止了止。
他方沐浴过。
薄衣垂发。
自殿外来,进殿内,仿佛挟朦朦润气,夜至深,殿外星灯点点,他披一身萤光来,闭门,一室碎星。
她蓦地吞了声。
怔怔然,目光凝他身上,半不能言。
见他徐徐而过,屏风一件外衣,他披了身上,许是那星灯温光,抑或润气氤氲,此时的他,与旁的时候都不同,她从未……
见过他这样一面。
终南山时?
不,那时她追他得紧,他却总也有备一般,无论她突然而至,还是化蛇盘桓整日,他总在她面前都是一般青山君子模样,偶有一次撞见得单衣模样,对着他一脸冷颜清目,她亦不敢半分遐思,只觉多看都是亵渎,他未有责,她便先不战而败……
可道一句耻。
在人间呢?
那时他不掩对她爱意,倒常常愿意与她腻一处,她却是个睁眼的瞎,不能识他真身,只将真人作那仇敌般,对他笑颜相对,蜜语甜言也是个口蜜腹剑,又怎,怎多有心见他其他模样?
可道一句惭愧。
可见,她果然不曾见过他此般模样。
这便……
是他私下的模样吗?
她目有所定的看着,脑海闪过一念:他知,她可看得到吗?他知,她正在望着他……吗?
此念一起,她便身子一震,便如那当年偶撞见他薄衫模样一般,他无有所动,慢条斯理,却是她,先是个心虚眼晃,不能定然。
如是多年,换作是他撞入她眼中,却仍是未曾颠倒,他仍是冷静自若的那一个,她也仍是……无有出息的那一个。
如然回神,已强自避过眼去——那厢,那厢盯着他算什么,诚然他这般模样令人……但亦不是该她看的,便是令人心旌摇动,那动的,也不该是她。
避过眼去,她只觉沸沸心绪便陡然浇熄。
“书,因何不看。”
目已垂下,却惊然这句。
她蓦地抬头。
他仍于屏前,一侧外袍微落,他伸手理了一理,这一句,仿佛是她幻听。
“不喜?”
惊然间,他侧目看过,虽在虚无,她却觉那目光一下便锁住了她似的!
她好似也中了那定身的咒,呆呆然动也不能,那卷书,正被她抱在手里,良久,抑或只是这般一瞬,她张口,几分磕绊的,“喜、喜的。”
“嗯。”
他移开眼去,自那屏前而动,却是,却是向她这厢而来。
她喉间猛地一吞,一瞬里几乎不知作何反应,只下意识的退后,仿佛他要走进这虚无境里似的!
——他自然不是走进这里。
见他徐步而过,衣角似擦着她的身前而过,而后细微有声,她便不能看到他了——他走到了她不能看到的那面。
她,又做了蠢事。
枯指微紧,她抓着那书,“你,你可……可看到我?”
万般惊疑,此句先出。
“嗯。”
她听到他低低一应。
这好似如常的回应令她陡然一松,虽仍是诸般浮绪,她却借这一松,好歹寻回些神智。
强自冷静。
吸一口起,她勉强敛神,几乎忍不住回想自进这境中她可有作何失态之举,心绪难稳,底气便愈不足,惊茫间,才要出口,却见殿内星灯微隐,一室光亮已是晦暗去,这薄暗令她口间微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