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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姑娘。”
“闻大人。”
二人见面,各自行礼。
“殿下在阁中,”尝闻向枕雪阁内看过,对成琅示意,“姑娘请进去罢。”
“不需通禀么?”成琅步子一顿,看着尝闻,她是承尝闻这个情分的,只,没想到他会直接让她进去,她无妨,当下只怕给他添了不是。
尝闻微笑,“不必,先前已禀过,姑娘自进去便可。”
已……禀过?
成琅愣了下,而后便是感激,这般情分,不论尝闻是本性还是为着什么,她也得记下啊。
尝闻笑意温和,示意她往里走。
成琅点点头,心中记下这份情分,便往里走去。
此处名为枕雪阁,应是为了应这名,阁前种的是一树梅,枝干虬劲,红花点点,阁中多用苍青,廊柱和屋檐,均是这个清泠泠的颜色,显得那点点红越发好看。
她边走边看,倒不敢肆意去看,只余光这约莫的一打量,没多久便走到了门口。
门掩着,全然看不到内里,但她仍觉,每靠近一些,那人的气息也更近了些,好像她亦被那清泠泠的苍青一点点浸染了一般,到门边时,只觉心亦紧绷了起。
轻轻吐息,她低眸,隔门,“宫娥成琅,求见殿下。”
朗声间,施下一礼。
阁内无声,片刻,那掩着的门缓缓移开,内里乾坤渐落眼底,她亦不敢多看,只越发垂着眸,然这片刻里也看到了,阁中一面面白玉棋盘,高高低低,鳞次栉比,那人临窗而坐,面前正是一张棋盘。
她忙敛下心神,抬步,姿态恭顺进去,并不离他太近,只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站定,不抬头,只行礼,“成琅叩见殿下。”
阁中沉静,成琅只听到少顷有棋子落下的声音,她保持原先的姿势,一动不动,而后,才听到座上有那人声音传来,“说。”
才说完,很快又是一声落子声,成琅极快的一抬眼,便见他手执一棋子,正不慌不忙往棋盘上落……
果然……是在下棋啊……
几乎立刻的,她想起眼前这人癖好,旁人下棋均是与他人对弈,他却不同,比起与旁人对弈,他更常常自己与自己下,左右手各持一方,这样自来自往,一个午后便这样过去……
她那时,没少在竹林瞧着的……
心头不轻不重的颤了下,这片刻里,她忙再次敛神,垂下视线,应道,“先前,殿下曾令成琅,何时想好再来回殿下,如今成琅大约想好,特来向殿下认错。”
“哦?”他的声音依旧的冷情,却不知是不是在消遣之故,也似带了一丝的漫不经心,只一个字,他目光落在她身上,“错在何处。”
“成琅之错,一错在雪夜愚钝,徒惹殿下恼怒,二错,羸弱之躯,思过竟也中断,三,亦是最大错处,不该……”微顿,她伏身,额头触地,“成琅不该……擅自断药,不该,擅作主张,不该,自作聪明。”
观止眼睛微眯。
目光压在她身上,无声。
成琅不知他是何神情,只觉那目光仿佛力有千钧,迫得直不起身。
“继续。”
半晌,她听到他这样道。
唇微动,她心中清楚,他是要她……要她继续……详说下去。
敛着眸,她道一声是——这几日,她已想过不止一次,见了他,该如何说,然,无论怎样思量,都似乎没有说实话来得妥帖……
这人……
她甚至觉得,在她第一次断药时便已知晓,在他的目光下,她有种无处遁形之感。
于是开口,再一开口,便是将先前之事,与他原本本说了个遍。
她是何时断药,又是……因何才做下这愚蠢决定。
以为会是艰难,一旦开了口,发现也不过如此,她放空思绪,除却眼前的事,全然不想旁的,只将这个人当做神族太子,而她,是对这矜贵之人,认承一件她的错事罢了。
不难。
“……若,成琅早知殿下之意,定不会再那般,”她声音恳切,末了道,“往后再不敢糊涂。”
“早知,我意?”低低的,他似轻呵了声,“你知我何意。”
是浅淡的问。
黑色棋子捏在手中,轻轻摩挲,眼底是渐渐的冰寒。
成琅微顿,噎了下,一时不确信自己是否又犯下另一个错处,譬如,妄自揣测他意?
些许懊恼,对神族太子的规矩,她到底是欠缺了,从慎行那里学了许久,也还是不如从前记忆深刻,以致这般再恭谨不为过的时候,她还是难免疏漏……
暗骂一声自己,她斟酌开口,“不敢揣测殿下心意,只,偶听些许传言……成琅斗胆,觉……”
“觉什么。”
“觉,成琅之于殿下,如今待在灵霄宫,或……最好。”
说完,懊恼……
直觉是犯了蠢,便不该提到传言,若他继续问,她该怎么说?
她待在灵霄宫最好,又是怎样一个……好法?
那传言,她是个幌子,而她,自觉这幌子便是她如今对他的用处,她亦因此觉得留在此处最好,因对他有用处……
她心中如是想,却……
何颜说得出口……
不过,是个幌子——这算,多大用处?
她怎也敢自居,自居……
一阵尖锐疼意,闪电一般劈在脑中,将原先过往里那些她做过的孽,劈成一片片,碎得密匝匝朝她涌来。
头痛欲裂,她闷哼一声,咬牙,额上已沁出凉汗。
“殿下,恕罪,”好在这疼意片刻即逝,她越发伏了身,无颜承他半眼,胸中千万,只剩一句,“成琅知错。”
气息微动,他起了身。
立在她面前,居高临下。
她看到他半片的袍角,不知怎的又想到那个梦,想起梦里她在竹林醒来,暖日里沾了一身草屑,一睁眼,看到的也是这样半片衣角。
“知错?”
如玉如竹般,修长的手,微动,一丝法力便迫得她仰面。
“是,”她仰面,眸子颤得厉害,只依旧垂着目光,不去对上他的视线,“成琅失言,是去是留,不该妄自揣测,成琅……知错。”
“往后再不敢多想,去何处,留何处,自遵……殿下意。”
声音低而恭顺,还有不遮掩的谦卑和恳切。
仿佛任何一个宫娥。
观止看着这张青白枯槁的脸,眸里冷意渐渐浓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