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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
她一惊,又一凛,“蛮族之人为何……为何会入我幻相?!”
闭关之时,何其慎重,外物侵扰,那外物亦是极大凶险!
她惊然,看着他,又想起他与那蛮人对峙,只一招便,便散了那蛮人的身,使其顷刻化为齑粉消失世间,这般手段……
往昔所记,她不曾见过他这般……凌厉。
心中几许难言复杂。
“虚幻之相,”他眸光微动,在她身上少许一停,道,“蛮人真身不在于此。”
真身……不在……此?
“那是他幻化而来?”她忽而心中一松,许是自己也不知道这突然的松口气是为何,不觉止了步,身子微倾,“所以殿下只是破了他的幻象?”
那厢凌厉,是对幻相……
不觉间,离他近了些,声音问出口,才惊觉这距离近了,陡然一激灵,微倾的身子立时退回去,她轻咳,“奴、奴婢……逾矩了。”
微微的讪。
他扫过她面上,“你逾越也非一次,记不住不必强行做此。”
她微顿,讪意更深,一时思及先前,可不正是不论在灵霄宫还是在此,她在他面前说的最多的便是认错,可见她的逾矩果真……
只是听他语气似乎并无生气,摸摸鼻子,索性真顺了这杆爬,“那便……多谢殿下。”
大抵是先前那松下的一口气,令她一时松懈下来,虽头痛隐隐,然清明犹在,她只谨慎的问,“蛮人,不是已押入司刑处天牢,这一个……”
几分试探,“难道是另一个?”
他看她一眼,没有否认。
“果然是另一个?”
面上一惊,但细想似乎也有迹可循,她点点头,“蛮人的确不可小觑,不可以常理度之。”
她记起在终南时,道祖虽不怎拘着他们,连她偷偷潜往妖族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后头还给她善后来的,可见道祖比起旁人师父已经算是开明,可便是济广道祖这般,亦是不许她与蛮族相交。
——蛮人擅诡。
道祖曾言,与蛮人相交,便如人行鬼蜮。
人行鬼蜮,逆天而行,非长道,亦非天道。
因而道祖三令五申,不使她与蛮族接触一二,只是在这般严令下,她对蛮人好奇与日俱增,兄长曾收集许些蛮族记事给她消遣,后来佩娘也与她说过一二,只是到底浅了些,及至后来遇到他这神族太子,她认为他比神界旁人更知蛮族之事,曾将他好一番缠……
记忆缓缓,在这幻相中愈发不甚真切,她一个恍惚,步子便不知何时慢了下来。
再看眼前,却已是到洞府之前。
陋室小庙,山神庙三字现于眼前。
她怔怔,头痛微深,眉心不觉蹙起,立时凝神,暗暗催念心诀,静心凝神,待心念渐止,才发觉他正看着她。
目光泠泠,又似深深无底。
“殿下放心,”她回神,恐他以为她不能凝神控制这幻相,忙点了下额角,“老毛病,从前疼得更厉害,我习惯了,不会因此耽误事。”
她解释的恳切,亦是一番实话,此时也回过味来,在闭关幻境中,她原不应感觉到这般疼痛,想必这异样亦是那蛮人造成,只是不知那蛮人因何害她,难道是因她是那侍书宫娥?
是了,蛮人见到他时那般亢奋,想来亦是本来是为引他而来,只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未料在他面前是一个不堪一击。
幻相已除,她想继续问一问他,却又恐招他厌烦,于是言罢闭嘴,腹中疑惑种种半分不再漏。
蛮人意在他,他出手便可理解,她不该……
再多问。
那逾矩一说,他可宽恕容忍她一二,她却不可忘记本分,她与这人……到底一道不可逾越的线。
不可跨越。
最好想都不要想。
头痛渐消,神志愈发清明,洞府之前,一前一后,她与他立着,无声中已有什么变得不同。
他将她的神色看在眼中。
她的面色仍是青白病容,但比起方才,已蒙了一层晦暗,与方才不同起来。
他眸光微深,“蛮人欲毁你闭关。”
她慢了片刻,才抬眸,晦暗眸中,显出几分迷惑来。
毁她……闭关?
那蛮人,不是利用她接近他,而后……
“以蛇妖为饵,法器为诱,”他目光往来处看过,“你下得山中时,便是真身结界被毁时。”
她惊骇,“殿下是说,那蛮人做下此般种种,都是引我破毁结界?”
先是化成小云鞭模样,继而做出童儿被掳假象,引她下山,那乱石堆,想必便是一道界,幻相中的她过了界,她的真身亦会受损,且会毁掉真身外结界,可……
“此为其一,”仿佛知她心中所想,他淡声继续道,“结界损毁,再引你动怒使力,”他目光落在她面上,看着她仿似水洗过般浅色的瞳子,“你,必入心魔。”
瞳子骤缩,她瞪大了眼,到此时才察觉那蛮人之险恶,是了,毁掉结界,便是杀了她又于他何益,神族不过少一个法力低微的宫娥,不足成事,但……
引她入魔,一个被心魔所侵的神仙……
必将是神族之耻。
神族于四界之首,被向往尊崇,万万年来,也并非没有走入邪道的神仙,但今时不同,四界之势早已不知不觉变化,她还记得道祖在时,与另外隐仙隐晦提及此事,虽她年幼无知,但直觉此事非同小可,及至后来通晓事理,才知道祖当初隐退亦可能有隐情在内。
四界之势,仿佛已在一堪堪平衡的天平之上,四面两端,任何一变化都可能诱发生变。
她想到此处,愈发沉思,若只她自己,便是入魔,亦不过一命,但蛮人于此作祟便是不同,想来他亦是因此才亲身来此。
“成琅,多谢殿下。”
退身,再次一礼,这一次,较方才那潦草一礼肃然许多。
她愧然于自己困顿于这旧念情丝,一时只觉愈发不堪面对与他,青白面上无颜而红。
“不必自扰,”耳旁一句,清檀隐隐,他道,“非你之过。”
她一顿。
他已提步向那洞府而去。
非她……之过吗?
心念未起,面上已先苦笑,多年来听到无数斥她过错,这一句……却是久无听到。
抬眸,看着他的身影,几分怔然,今日的他……总让她生出错觉,只觉,只觉好似与先时不同,是……因未在三十三天的缘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