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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殿下。”
入得内里,再无有那些神官时,成琅才捧着扇子,悄声说了一句。
这一回,倒是没有再跪下认错了——先前云驾中那一桩她还未忘记,这会儿是不愿再招他厌烦。
他眸色无动,仿佛未听到耳中,或是听到亦并无在意,便这般往里行,成琅亦不敢再开口,只自欺欺人当他是听到,便步子愈快,紧随他身后去。
三十三天深牢处,所关押者尽是犯有大罪业的神仙,皆以结界缚其中,以成琅如今修为,并不能全然看清,只行于此路,便似也记起三百年前那一遭,不由心中发颤——倒非是她心中惧怕,只是约莫那时刑罚颇重,叫这具身子倒擅自记了住,以至此刻又没甚出息的自顾怕起来。
她无奈,只得越发抓紧手中扇子,这扇子加持了那人法力,她握于手中,便感源源不断法力涌入体脉,叫她能撑得住不至失态。
这般想着,脚下还是不觉离他更近些,好在他并不回头,亦并未将她这小小动作看在眼中。
储君所至处,凡行刑或哭号一律止,他威压日盛,成琅随在其后,心神发颤里,并不能分清是因当年之惧,还是因他此时神威。
垂目往前走,心神微动,便一晃神的时间,未发觉他何时止了步子,她察觉不及,险些撞上去,幸好有那扇子在前,堪堪挡在他与她之间,她连连退后两步,握着扇子,抬头一脸受惊。
他表情泠清。
看着她,好像跟看她手里的折扇时一样,看不出是喜是怒。
“不是有话与司电说么。”
她一凛,登时朝一旁看去,便见模糊糊一道结界,“佩……殿下是说,佩娘在此?!”
他目光落在她面上,并未答,只手指微动,她便觉身形不受控制,被送着往那结界中去,她心中又喜又忧,知道他带她进来便是默许她与佩娘相见,然却也未想到这时候会来得这般快!
她以为,以为他要先问过佩娘话,却不想……
“一炷香。”
那力道裹着她立他最近时,他淡淡落下几字。
她忙应声,虽一炷香时辰颇短,然这时候哪还有讨价还价的心思,只满目感激,恨不得立时再给他行个礼才是。
他神色不变,只在她身形消失于结界时,唇边极其浅淡的升起了一点弧度——稍纵即逝,快得仿若错觉,这丝弧度之后,他眼底升起暗涌,其后,不知思及何处,便又是沉沉冷意。
成琅进入结界,只觉浑身一阵冷,这扑面而来冷意,叫她还未看清便先打了个冷颤,“佩娘?”她开口便唤。
唤完,才将将看清眼前,目之所及是四面浓稠黑色,无边无界,仿佛就快要蔓过来将人吞没一般,这黑暗中,唯一一处光亮,便是那正中间被蓝色包裹的一团。
“佩娘?”
她又唤。
那蓝色如水一般,仿似流动,叫她本不甚清晰的视线更加晃动不清,她使劲搓了下眼皮,提步朝那边走近,越近,面色却越是难看……
这哪里是水……
这蓝色一团,却分明是火!
火色炙燃,火光向上,泛蓝,无一丝热意,反越近越冷,她心底狠狠一跳,脑中才想起从前在终南时曾在书中看到过的,“消罪业火……”
低低,她喃出。
此火名为消罪,传说非罪业消尽时不熄,其火光为蓝,其冷入骨、入血、入脉,受此刑者,饱受冰火折磨,常常未及罪消,便先忍受不住,或有入魔障再不得为神者,或有被烧损神骨,纵使还留有神仙身,亦因神骨受损而再不得修行者……
她脸色骤然难看。
业火中被缚着的,正是眼眸紧闭,面色发白的佩娘。
“佩娘……佩娘!”她蓦地拔高了声音,向前半步,微顿,低头看到手中折扇,抬手便凝了法力借扇子挥出。
她法力甚微,不足撼这业火,只得借由这扇中那人的法力,只这般想着,到底亦几分不忐忑,待看到那业火稍弱,佩娘眼皮微动时,才极快吐出口气——到底是那人法力,便是这扇上一丝,也够她借用几分。
“佩娘!”
不敢耽搁,她低唤她。
蓝色业火中,紧闭双眸的佩娘,眼皮颤动,仿佛就要睁开,但她声音一出,她却猛然一僵,颤动的眸子停下,片刻,再次紧闭。
“佩……”
成琅微怔,以为她不知是她,便速道身份,道只她一人进来,并无司刑处或是旁的人,只叫她睁开眼睛,“我知晓你与妱阳的事了——外头传得不尽实,我知你定有缘故。”
微顿,她忍不住走近,在那冷意里,牙关打架,只哆嗦着忙道,“还有小裹云鞭,我也知它通语的事了——那日,便是自他口中你知我病下的事对么。”
“我并非有意瞒你,只怕你过于担忧,且……”
她声音带一点软求,“我已是后悔,你想怎么罚我,过后我但凭你处置,现下,你先与我说说那一日到底怎么一回事,嗯?”
又道,“妱阳此时昏迷,你若不开口,他们怕真要拿你问罪。”
佩娘紧闭眸,仿若未听到。
成琅却知她已清醒来,因她眼珠随她的话,会有不同颤动,然她却不肯睁开眼。
她一时越发心忧,一面算着时辰,只怕一炷香过了再单独见她不得,另一面,却更是因不知佩娘因何不肯面对她。
“可是因……”低了声,她问,“可是你……当真对妱阳动了手么?”她看着佩娘的脸,声音愈发压低的道,“妱阳身上确有裹云鞭痕,可你何时有过下手无分寸的时候,此事定有蹊跷,佩娘,你睁眼看我,与我说一说罢,我同你一起想,且我已看到裹云鞭他……”
“不必了。”
话未止,忽而,被佩娘打断——她开了口,那眼眸却仍旧紧闭不肯睁。
成琅一愣。
“你走罢,”闭着眸,佩娘在那业火之中,火光中神情不甚清晰,只听到沙哑声音,“她是我所伤。”
“什……”
“没有蹊跷,没有隐情,是我失手,”她闭着眸,面目在跃动火色里隐隐扭曲,“回去罢,我此时无颜见你,莫再叫我难堪。”
成琅愣在原地。
她思忖过许多,却唯独未想到会是这般。
佩娘说完这二句,便再也不肯开口,任她再如何说什么,她只闭目闭唇,不发一语,亦不肯看她一眼。
炷香时辰到,哪管她还想继续留下,那结界已将她送了出去,她心中犹如高崖半悬,如何肯这般就由佩娘受刑去,若这一罪承下,她哪里还有再做上神的机缘,心急间,她一把抓住了界外之人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