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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殿下恕罪!”
急急一句,气息不稳。
“奴婢……奴婢恭候殿下,却不想……不想……”
呔!
这话她都没脸说……
怎么说?
说恭候等待,等着等着睡了过去?
还是说她是因先前事而来,特来感谢他允她去见了莲,感谢他将她从宫牢放了出?
就是这般感谢的?
或,是来问他允她下界的事是真是假,那……
她更开不了这个口!
一时懊悔非常,只悔怎么便不再撑一撑,或听狸奴的话也好,怎么便非要睡得这样好,睡得这样沉,这一厢悔来悔去,是哪一桩也比现下这般好!
“奴婢……失仪……”
垂头丧气,到底是挤出这么一句,又老老实实行一礼,“请殿下降罪。”
也不恕罪了,直接求降罪。
言罢低头,耷拉肩膀,作鹌鹑状。
“嗯。”
他声音传来,却是无波无澜,平静的不像问句,“恭候所为何事?”
她一愣,一时怀疑是自己听错,怎这般……这般平静?
或并不是平静,一时又疑心他并没有在听她的请罪,亦或他并不在意她又做错什么,是以这般无波无澜……
极快抬眸一眼,便见他灯下提笔,目光落在笔端,神色无喜无怒,似察觉到她目光,那目光略抬,她登时眼神一缩,立刻收回了目光来,心头跳得厉害,这一眼,这一眼……
她记起了!
梦中……方才梦中……
零零星星模模糊糊的片段,瞬息里便清晰真切起来,她面色唰地一变,只觉不敢看他一眼了,心虚万分,好似被他看一眼便能从她眼中看出她在心虚什么一般。
她低着头,好容易才寻回些理智,绷着身子,“我,奴婢是来……向殿下谢恩,”头一句出来,后头似乎也容易了些,她便字字的谨慎的将谢恩的话说出,越说越顺畅,因他始终未打断他,也似未因她先前的失仪有怒。
——他应是有公务在忙。
她暗暗想。
些些松口气,心道正因如此他才无暇在意她是失态还是失仪罢。
一番话说完,他又应一声,不喜不怒。
心中略略有定。几分斟酌,索性提及见到温业之事,又恭恭谨谨的道,“听瘟使上神说,他此番公务下界或可与我一路,奴婢此前未听有此事,为稳妥起见,特来求问殿下,不知……可是当真有此事……”
腕间微止,笔尖一点墨花晕下,他抬眸。
案前,人低头跪立着,绷身直背,谨慎低微。
与半时辰前,全然不同。
眉几不可察蹙,他眸底微涌,启唇,“是有此事。”
“竟……”她浑身一凛,蓦地抬头,“殿下为何……”
为何,会允?为何忽而便……
她才惹他不快,并因此关在宫牢几日,难道,难道亦是因此才许她远离——
离了这,远在下界,她便再不能招致他的不快。
大抵是初醒便震骇连连,她的理智亦是忽上忽下,这心念一起,便想到那三日宫牢,想到他那日隐怒的面色,便也发现,她向他谢恩,向他问询,却还未……
伏身,深深一礼,她敛声,终道一句,“奴婢有错。”
他目光微动,似乎她这一句终于引了些许注意。
她低着头,诚心悔过,“奴婢有错,错在不该……自作聪明。”
妄图以他最厌之事……
这般“算计”,如丹凤所说,他都看得出,他难得看不出?
若论心智,他们六人中,道祖曾亲口言,太子高智。她那时颇有不服,后得道祖一句话才有恍然开悟之感,道祖对她道,琅琅,你自负聪慧,殊不知,执着于此便是你逊的那一分。
她得此言,如临偈语,及至后来与他们相熟,与他几年同修后,她再不执着于此,只是如今看来,执着情爱,何尝不是另一种执着,她始终,逊过他一分啊。
低头认错,非是认罪,无有目的,无有算计,只是悔过。
案前所有,皆收眼底,他的眸光,灯下愈深,长案上的手指微微动,摩挲指尖玉色扳指,那扳指间隐约法力,自案上向她而去,环她身旁,轻轻徐徐抬起她的脸,令她青白交加的面庞落在他的眸下。
“你确有错,却不止此。”
不止此?
她怔怔望过,许是灯色的缘故,她只觉此时的他……隐约些些不同,脑海争前恐后一涌而出许些“错处”,可心中又有一股莫名的心念——他所指错处,并非那些。
他要她认的,并非那些。
可,又是什么呢?
她怔怔然,却只觉他眸光划过她的面颊,她在这视线里几乎又要避下眼去,然那法力撑着,令她不能低头,于是那片刻的避闪亦落在了他眼中。
“等你知道错在何处,再来问我。”
泠清话音落下,她片刻才反应——他是在回她脱口而出的那一问……
她问他,为何……允她下界。
等她知错在何处……
脑中再次盈满心念,挤作一团,吵吵嚷嚷,而他已重新提笔,“尝闻。”
话一出,门扉无声打开,脚步声渐近,尝闻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他低声温和,“琅姑娘。”
这是要她走的意思,忙应一声,她点头又撑身,起身,克制着再向那案前望一眼的心念,匆匆一礼,随尝闻而去。
她的心中有许多困惑,他的话,他的目光,他因何会允,她错在何处,那场梦……
她究竟睡过多久,而他……又为何容忍她无矩,至此。
一桩一桩,沉甸甸向她压来,她措手难及,只得慌然退避,在离他远些的地方,才寻得回寻常心智去理一理,解一解这密麻麻的疑问。
步履匆匆,落荒而逃。
出得门外,才惊觉夜色浓深,竟已这般晚了?
“姑娘,时辰不早,姑娘早回去歇息才是,”尝闻含着惯常的温和神色,仿佛并不知方才书房到底发生过什么,他只笑着抬手一示意,笑道,“狸奴来接姑娘了。”
成琅回头,果见狸奴提一盏灯徐徐而来。
知道再问益,尝闻再不会为她解惑,便点点头,向他略礼一礼,她向狸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