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顶点小说】 dingdian666.com,更新快,无弹窗!
主仆二个走在回去的路上,夜深,宫中更是寂静,狸奴提着一盏金盏色的灯,走在成琅一侧微前的位置,不时提醒她小心路旁伸出的神树枝桠。
这些神树有灵,多爱与她亲近,每每行在路上,或伸出一二枝桠,或掉落一二蕊花,总要招她逗弄一番。
成琅抚了抚绕在肩头的一根藤枝,拂开,轻轻歉歉。
今日实在心情不佳,无心玩乐。
那藤枝亦不缠她,离开时还轻轻点了下她的肩头安慰,她回以一笑,但因心绪难掩,这一笑也是难看的紧,带着一股颓丧之态。
她的身边,亦步亦趋的小云鞭亦是,这一主一器,一大一小,一高一低,不同的模样,同样的惆怅。
成琅愁,愁这一遭剪不断理也乱的困惑,小云鞭也愁,惆怅他怎会也跟着睡过去,且……
他分明记得要替主人好好看着的,随时警醒那殿下上神的归来,以免误了主人的事,但……
怎么会睡过去了呢?
便是睡过去,也不该一无所觉啊,那殿下上神的气息,他可是记得牢牢,怎么就……
他垂头丧气,颇是沮丧,他让主人失望了。
这一行三个,只有狸奴,心中存着欢喜——姐姐在书房侍奉这般久,可见殿下未曾恶了姐姐,他真替姐姐高兴。
但,“姐姐好似有心事,“走过半程,他没忍住,悄声问成琅,“可是殿下怪责姐姐了?”
成琅闻言一顿,“他……不曾,”他只是……要她认一个错,摇摇头,看到狸奴的目光,余光又看到腿边垂头丧气的小云鞭,她这才发觉自己的情绪影响了他们,眉间微拧,又很快松开,面上神情渐渐缓和,她不动声色的收敛着情绪,对狸奴笑一笑,“不必忧心,我的心事与此无关。”
狸奴歪歪头,便听她叹一口气道,“我正在想啊,我走了狸儿该如何办……”
“什么?”狸奴一下转回身来,手里的灯被甩得一个晃,灯光也跟着晃啊晃,他满面惊骇,“姐姐、姐姐在说什么?姐姐去哪?要走去哪儿?”
“不急,不急,”成琅扶住他肩,这一根手指细伶伶,但仿佛力有千钧,沉甸甸的压过来,狸奴不知为何,心底便安定下来,“才说你稳重,怎又沉不住气了?”成琅点一点他,“我还未说,我是要走,却又不是一去不回。”
“姐姐去哪?”不及松一口气他立刻追问,“什么时候回来?”
“这……”
说到此,成琅也是迟疑一下,“尚不知,”眼见狸奴眼中要浮起水汽,她忙道,“不过,想来不会太久。”
这话……
其实并无几分底气。盖因她方才在书房如此这般又跪又认错的一通,实则自书房出来,现下才发觉,她除了自那人口中得知下界一事是真之外,旁的,一概无所知。
——因何下界,何时下界,下到何处,又何时要归?
她概不知。
然而并未多久,他们前脚回到住处,后脚尝闻便前来敲门,他是为正事而来,狸奴不敢耽搁,直将他引到成琅面前。
二人在堂间站定,尝闻也不坐,便直接呈来一物,成琅接过,见是一枚精精巧巧的玉牌,约一指长二指宽,通身碧色,很是漂亮。
尝闻道:“方才姑娘走得急,殿下特令我为姑娘送来此物,”他面露温笑,解释,“此乃通天令牌,往返下界皆可用此。”
“这便是那令牌?”她倒真有几分讶异,非是此前未听说有这样东西,只是一时忘了她如今下界少不得这物——
天规森严,下界地仙往复皆有规程,何况小仙宫娥们……
捏着手中精巧的玉牌,她方握住了真实感一般,趁此与尝闻问,先问这玉牌可管几日。
“自姑娘下界起,十日可还。”
十日……
默默算,心中登时松出一口气,这个时日恰恰好,只是,“敢问大人,殿下之意,允我何时下界?”
“明日后日,且看姑娘。”
再松一口气。
“下界何地?”
“姑娘自何处来,便可回何处去,”尝闻道,“或姑娘有旁处可想去?”
“不,招摇山,我欲往招摇山。招摇山便很好。”三口气松出,始终提着的一根弦便骤然松了松,握着玉牌,她未多犹豫便道,“既如此,便明日罢。我才见过温使,他有公务正好可同路。”
“如姑娘之意,”尝闻点头道,“如此,我便回过殿下。”
“有劳。”
尝闻道句无妨,便要辞别离开,成琅和狸奴将他送至门外,从堂中到门外,从门外再回堂中,这二段不长的路走过,已足够她心念沉静下来,只这般沉静之后……
她坐在屋中,面有沉思。
狸奴从尝闻那处知晓成琅至多十日便归,便放心下来,回来便准备着给她收拾包裹,看到成琅握着玉牌发呆,不由笑着开口。
成琅正沉在思绪,一时未听清,待他说完有一会才慢半拍的嗯一声,“狸儿说什么?”
“我是说,殿下待姐姐……真好……”
约莫知道这句颇没有规矩,他最后二字说得又轻又快,像只说给她一人的隐秘,几分窃窃的狡黠和偷乐。
成琅一噎,登时有些僵。
狸奴走过来,悄悄的说,“姐姐不正是想去下界么?现下正好,不必姐姐去求,殿下便允了姐姐,”说着他声音愈低,愈发悄言道,“姐姐安心,待姐姐回来,仍是宫中仅一的侍书,不会有旁的谁占了姐姐的位的。”
他说的安慰,也说得笃定。比起成琅,他在宫中时间更长,是自有记忆便在这处了的,宫中老资历的侍者都说他是在这宫中长大的,他在宫中这许多年,从未见过令殿下这般……这般……
他不知如何形容,只是肯定,姐姐与旁人是不同的,在这之前,殿下可从未需要一个侍书宫娥!
愈琢磨愈笃定,他看着成琅,信心十足,毫不担忧她会被谁取代了去。
成琅哭笑不得。
——这孩儿以为她愁的是这个?
这侍书宫娥会不会有旁人做她不清楚,只是待她……
这一个“真好”只叫她心内苦笑,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这二字放在她身上,曾经几分妄念竟招她致如此,如今这一个真好,她无论如何担不得。
一腔苦笑,只半句无法言说,只向狸奴回一个无奈的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