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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尝闻见案前人起身,立忙侍奉在前,恭身请他而出,正至门前,却偶见那人嘴角微升,却正似一丝笑意。
尝闻一惊,又一凛,忙敛下眼去不敢再看,只是心内暗思:
难道今日那卷十分得殿下心意?
能博殿下一笑,可见应有难得妙处。
又道不该暗忖殿下心思,原来那一架书也非殿下所恶……如是自省不提。
出宫门,上云驾,成琅眼见眼前景致几番变化,仍是蔫蔫不能撑得起几分精神。
她还惦记那故事结局,这会正是意趣难消,抓心挠肺之时。
只见眼前变化,这般行过数息,也渐渐反应过来,这正是往天宫去着。
天……宫?
她一震,到这时便起几分精神来,若是可以,她是万不想去那天宫的……
若非必要,她其实,不想到那天君跟前。
这倒不是碍于规矩或是旁的,只是……
只还是当年之故。
彼时她害了那人凡间历劫,使他历劫提早止,更害他真身受伤,这般大罪,足够她堕冥界几遭,若不是另有缘故……
天君最后判得她发落招摇山,还给她一个山神的名号,实在是足够了仁慈,而这般仁慈之下,越发令她心不能安——
当初下界,她曾在天君面前立下重誓,道对太子了断痴念,自知罪不能恕,终此余生,再不相缠于他。
如今才三百年,她却又到了三十三天,且是灵霄宫,虽非她有意,但这结果还是违了她的誓,她不惧那誓言应验果报来袭,只不能心安理得再到天君跟前罢了。
此时在这境中,却由不得她去还不去,她这见着云驾愈远,离天宫愈近,便难免几分讪,便在虚无一人处,也几分不自在。
唯一可慰的,大抵是无人可见得她,便是到了天宫大殿,大抵也无人可见她,她……
扶额叹气,她暗叹只过自己心内这关便是,如此看还不知在境中多久,如这般见天君,早适宜得好……
如方才那般故事剩个尾巴,也还……早适宜为好……
想到那故事,又难免心起痒意,正坐立不住又要翻复,忽听云驾外有声音传来。
她一定,凝神。
“……多谢殿下赐驾,小神就却之不恭啦……”
这声音……
“丹凤?!”
她一下坐直了身,瞪眼往外瞧去。
这是去往天宫必经路,路遇一二神官也算不得什么,她也早想到会遇到些熟人什么的,只是没想到这般快便见到了这厮!
声音不时传来,这厮是……要上此云驾来了?
此念方落,便见眼前有锦袍玉带,斑斓着色,灿美非常,来人手持一扇,翠色扇面,纹绣山河,一入驾内便是好一团打眼招摇。
成琅一见,心内却是一凛,这厮……
她熟知这厮秉性,他平生便无低调二字,愈是紧要,愈要装扮精致方显郑重,今日这一番……
她看在眼中,心道今日往天宫,怕是有紧要事议。
正想此处,那花团锦簇之人已是落了座,他不说旁的,先那扇子敲了敲自己角额,“我原也不想半路截你,只忽而记起一桩事来,昨夜里走得急,却忘了与你提了!”
昨夜里?
成琅一个愣,听他这言,是昨夜与这人见了过?
何时?
她睡去时?
不及想,便又听他摇头懊悔,却是忙问:“琢玉,小成琅她可寻你了?”
成琅登时一激灵,整身都紧绷起。
“我早还说,记得与你提一句,记着跟你提一句,却不想竟忘了去,”扇柄敲着脑袋,他叠声的说,“那个石头脑袋的,去了人间一趟半点没开得窍来!我观她那思量,是还心念往下界去呢!”
“她却不想,她那般在下界能活的?就是到妖族,哪又比得三十三天?”
啧一声,他道,“我只忘了与你说这句,便是妖族那事黄了,我看她不能死心,”微顿,他抬眸,看过座上人,“她那日,见过妱阳了。”
此一出,驾中微寂。
——或,一直是寂然的。
那人不开口,只她翻来覆去胡乱思想,丹凤上来,亦是他聒噪,如今他话停,而她……
她亦是仿佛空白。
云驾里便显得安寂起来。
片刻,空白过一瞬,她才仿佛在一片空白里抓寻出些许心念,妖族……
丹凤说……妖族?
这一厢惊诧太过,以至她都略了这厮称她石头脑袋这桩,只满脑皆是妖族二字,他话中意更是让她心惊,惊他竟似知她意欲往妖族的打算,更惊……
那人,观止他竟也,竟也是知!
她一时瞳眸骤缩,直面着那花团锦簇的丹凤,一时竟不能相信。
可,可她听得分明,那人未有相驳,亦未问询,这般态度,便是半分侥幸也无,他知她意欲何如……
更记得那妖族她去往不得,正是因那两副职之神官已然定下,与旧例恰是不同,恰是留出她绝不能任的正头官来给妖族提选,此……
此一桩,她怔然呆坐,不能深想此一般到底……
丹凤还等着座上人回应。
“她对妱阳……”
见他片刻不语,他忍不住又要一句,却不及说完,座上人已抬眸看来。
“我知了。”
他看着丹凤,声音无甚波澜,眼中也无甚波动,只目光扫过处,在指中扳指上略略留了下,不过也只是少息而已,那目光扫过便逝,便丹凤亦无察觉。
他只点头,“你有数便好。”
微顿,他道:“我那时看得清楚,琢玉对妱阳,怕是妱阳要她的命她也舍得给,当年……”他目中缓缓,仿有深意,“旁的我不担心,只怕她因为旁人想,把自己折了去。”
观止目光微动,修长手指轻动,“不会。”他低低一声。
丹凤眉一挑,便露了笑,“太子都说不会,那定然是不会了,”他像是松一口气,那扇子也风骚的摇起,笑得又是荡漾,“嘛,反正我只记太子这句话了,要哪天那石头脑袋拧起来顶撞惹恼了你,望太子多一二宽容罢。”
话落,举袖一礼,眉眼尽笑。
玉色扳指摩挲而过,座上人浅浅一笑,未有言语。
扳指里,只成琅欲哭无泪——
凤啊,丹凤凤啊,多谢你这般好意哪,只是……
只是你晚了一步哇!
你老友我,已被封起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