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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琅往白石亭去——
尝闻遣来的童儿如是对她暗示，显然亦是尝闻授意。
成琅承他情分，直叫他那童儿转达谢意，童儿一一应下，倒未与成琅同路，看着还是往书房那边去的。
书房位在前殿，白石亭偏于后殿，成琅自那雪夜后，也还是头一次往那边去。
狸奴在旁伴着她。
路旁皆是花木，不时有“活泼”些的远远见成琅来，便悄悄伸了枝桠，在成琅经过时给她开个小小玩笑——说来也奇，她不怎么招人待见，倒是很招草木们待见。
狸奴才将一株伸到成琅跟前的花枝赶回，他一路警觉的瞧着，夜色一现，成琅便不怎么能看得清楚，他怕她跌跟头。
二人不快不慢，成琅几分新奇的看着他，这孩儿，才知晓她过去那勇壮之举时着实惊了一惊，然没等多久，待他再来见她时已经是恢复如常，到这会送着她往白石亭去，已是半点看不出先前惊诧之意。
成琅新奇，也觉有趣，便问他因何不在意。
“我在意的，”狸奴道，“先前也想过姐姐从何而来，他们都姐姐原先是山神……”他摸摸脑袋，几分羞涩的，“我还想姐姐因何不做山神了呢。”
成琅于是明了，这孩儿并非不在意，只是他的“在意”与她所想不一样。
他是当她是眼前之人，他会好奇她的过去旧事，然也只是偶尔奇一奇而已，她过去是做光杆儿山神还是勇武的追逐他家殿下，这于他并无多大区别。
至多，多一点讶。
过后，便无多思。
她眉尾微挑，对狸奴心性多几分喜爱，亦觉是她狭隘，困顿招摇山三百年，无甚长进，反添以己度人，惭愧，惭愧。
不觉摇头微叹。
狸奴见她叹气，方要说话，却忽而一停，警醒转头望去，只见对面迎面走来一行人。
“芳姑？”他一下看向成琅。
成琅亦有几分讶，她已有些时候未见过芳姑，只听狸奴与她说，近来后殿规矩愈严，先前两个宫娥落罪被遣之后，似陆续又有宫娥被遣走。
不过未再听说是何缘由。
此时芳姑走来，身后正跟了数个宫娥，穿的皆是一样的宫娥服，身量皆是不高，看起来年岁应是不大。
大约还在学规矩，这群小宫娥虽做出了低头敛目的模样，还是偶有一二好奇目光投来，芳姑察觉，一个目光过去，这群小宫娥便又老老实实低下目去。
成琅些些挑眉，因芳姑看起来……宽容了许多？
要知道她跟着学规矩那会，可没见过芳姑这般轻易饶过胆敢犯错之人。
“姑娘。”
芳姑近到前，先与她一称，还行了个浅礼。
成琅回一礼，亦微避开身，给她们一行让开路。
原以为便这样擦身而过，芳姑却未立刻走，而是对身后一行小宫娥道，“唤琅姑娘。”
话落，身后一行小宫娥便此起彼伏唤起“琅姑娘”，问安后又参差不齐的行了礼。
成琅还真未想到，忙对她们回礼。
“都是新进来的，规矩还未调教好。”芳姑显然不怎样满意，眼疼似的眉心蹙成了一道，然还是对成琅解释了一句。
说完倒也不停，只对成琅点一点头，便领着这些小宫娥行去。
小宫娥们在经过成琅的时候，都或明或暗的偷看她，眼神澄净倒不叫人生厌。
这行人走过后，候在一旁的狸奴才道，“她们应是今日才来的，”他说着往四周看了看，见无人才压低声音悄悄说，“好像是领着给尝闻大人过目去。”
“给尝闻过目？”成琅微讶，“他现在也管这般细致之事了？”
尝闻是管着灵霄宫内务，然这般宫娥之事，一向是由芳姑负责，像她进来当宫娥那会，就没听说尝闻还得过目先看一看——
若有这遭，她大抵当天便要被退回。
也就没后来这般事……
不及多想，便见狸奴点头：“嗯，近来犯规矩的接连好几个，好几个还未罚，不过我听闻尝闻大人有意将她们全都换了，现在看来不假啊。”
这不今日便领了这么许些小宫娥么？
“年岁小些好调.教。”狸奴又道。
成琅听他不以为意的说着这些，心中却听得略略一动，眼皮跟着跳动几下，她抬眸看向宫中一角，眼底若有所思。
“姐姐走吧，我们比殿下早到才好。”
她回神，应一声，随着狸奴继续往白石亭去，快到白石亭时，她忽而问了一句，“未名殿是否快要建毕？”
狸奴一愣，继而道说不知，“那处不许我们随意走近。”
成琅点点头，笑笑未再继续这茬，只走近先前她负责洒扫的那处时，饶有兴致的与狸奴说起来。
及至白石亭，早有侍童在亭中忙碌。
他们不光要洒扫干净不留一尘，更小心的焚香以免有殿下不喜之气，成琅看着此处，才想起似乎自莲被调走后，这里便未有新的负责洒扫的宫娥调来。
思及这亭之名，她已是很难与先前一般平静心绪看待这亭。
白石亭。
白石亭。
偏偏是……白石二字。
侍童们手脚麻利，焚香后结席围幔，置案撑灯，未多久便悄然褪去，步子不带一丝声响。
规矩甚然。
置好后，尝闻很快便至，并未看那亭中，只先与成琅招呼，先问她那送去的二物可也妥当，成琅便与他道谢，道已收好，“如今只等胎泥土有了，便可将梅瓶修补好，”她道，“定不叫大人多劳心。”
尝闻笑着摇头，“姑娘言重。”
“大人谦虚，”成琅也笑，“想来梅瓶被损一事，大人亦有眉目。”
尝闻含着笑，温和面色不见一变，仿佛一点也没听出成琅这话里跟他打听事的意思来，他看着成琅不置可否，只道，“这殿中一切，皆在殿下目下。”
成琅心中微动，只面上亦作如常。
她复又提及慎行，尝闻亦是温和不变，却一丝不露慎行如何了，成琅眼见这般，心中难免起下波澜，若慎行无事，尝闻大可直言，但……
若是慎行被罚——他亦是秉规矩做事，无罪无过因何罚？
若不是罚，亦何必尝闻一丝不露，何况今日她未听到丝毫慎行的消息，不论狸奴和莲，都未提及一句……
心思几转，不及再想，却听远有声起——
太子归宫，清铃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