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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娘看着他，他令她又想到那个时候。
成琅对她说谢谢的时候。
她看着丹凤，眸中是压抑痛苦的冷色，然她开口，声音像没有情绪的冰，“她说，不要去寻她。”
她这样告诉着眼前人，也告诉着他身后之人。
成琅的最后之意，是要他们不要寻她的踪迹。
丹凤眸子眯起。他的眼里有比探究更深的利。
少顷，他露了笑，“还有呢？那不短的路，难不成就这一句？”
但佩娘不再答他的话。她看着他，眼中分明在说，他先前也未说要答几句。
丹凤眨一眨眼，当真不追究下去，只是说，“那该你了，你问我呗。”
佩娘仍是看着他，却仍也不再说话，只是慢慢摇了摇头。
她不再问。
丹凤一愣。
“你……”
他还有什么不明？他想借此套一套佩娘的话，但没想到开头便被喊了停，这才是一来两问，他瞪着佩娘，一副被噎到的模样，只是也当真说不出旁的话——
谁也未说一定要问个几次啊！
他难得憋闷模样，只是，“你便没有其他想知的？”他低低的惑，开始说起成琅在她走后的事。
然佩娘抿了唇，却不接他一句。
她有许多想知的事，可她更知，她并没有令他满意而归的筹码。她知道丹凤想从她这里问到的是什么，她也更知，那些，是她不愿说与他们的话。
她没有与之相问的筹码。
丹凤嘴角的笑渐渐冷下来。
他的嘴角依旧是扬着的，天生多情的眼尾似也总含着多一分的情意，只是现在眼角似也染了凉意。
“佩娘，”他声音还是温柔，有一分的轻，“当真不肯与我说了吗？”
佩娘不言。
他的面上并无恼怒，只是唇勾得更起，“真倔，”喟赞一般，他又问，“佩娘不与我说，难道是想与旁的谁说？”
这一问，他眉尾都仿佛锋利了一瞬。
佩娘的唇线几乎抿成一线。
目光相对，她明白他的意思，然……
“我再无其他可说，”闭一闭眼，她眼中情绪隐没，“便是天君面前，我亦是这般答。”
丹凤的笑意也慢慢褪了去。
他看着这个相识多年的旧人。
她的面上还留着旧年的影，傲，冷，独。
当年六人的时候，她也只对成琅兄妹二人交付真心，面上与他们相交，真心却少得可怜——她一向是个谨慎的姑娘。
站起身来，袍角花香丝丝，他看着佩娘的眼神却与那花香相悖，他说，“不说便不说，我怎会难为你。”
他果然不再问她。
自她身侧而过，他一只手轻落在她的肩头，安抚一般，嘴里的话也低低的轻，他说，“就当，看着阿琅的面上。”
轰的，佩娘脑中空白一瞬，回神面上已是发白一片。
丹凤已走到了门边，他回头看那僵硬的背影，“你好好在惊鸿宫中，此事不会有谁找你的麻烦，过后，司电上神的位子，依旧是你。”
语气轻轻，仿佛在说一件不足挂齿之事，理所应当而又不值一提。
佩娘面上血色骤然褪去，膝上双手青筋背起。
“你早知，”最后一刻，背对丹凤，她忍不住，压低的声音无端晦暗，“你早知妖族会来。”
不是问句。
丹凤步子些微顿了顿，他回头，就见她一个挺直的背影，“怎会呢，”他低低的，笑一般，“我何德何能。”
言罢他转身而出，再不看佩娘一眼。
宫门外，小十七等候着他的主人。
丹凤一出来，小十七便迎了上去，“主人！”
丹凤应一声，一股漫不经心的味道，抬扇敲他的脑袋，“说多少次，府外不许这样叫。”
小十七不怕他，闻言也只抱着脑袋揉，“知道啦，上神！”
“乖孩儿。”
小十七噘噘嘴，正待说什么，便看到他身后惊鸿宫的大门缓缓关上了，他咦一声，“上神？”
“司电上神才归来，休养一二。”丹凤也未回头，便答了他心中所问。
小十七哦一声便不追问了，他对惊鸿宫和司电上神并无关心，比起这个，“上神，”小短腿快步跟上去，他穿的还是桃源小童统一的衣裳，远看跟朵长腿的花苞似的，跟在丹凤身侧，一双眼狐疑的瞅着他，“上神在惊鸿宫里做亏心事了？”
丹凤脚下险些踉跄，低头就咳，“你这孩儿说的什么胡话。”
“那就是说亏心话咯？”小十七不信他，“主人可唬不了我。”
他一看这神情就看出来啦，每次坑了人便是这一个神情。
丹凤轻咳，抬扇，这次没打下去，只是佯肃，“又忘了？在外头不许乱叫。”
小十七哦一声，一双大眼还是瞅着他，分明是看穿了他的转移话题。
他移开眼来，只当是看不出，“莫再耽搁，你家上神我还许些正事。”
他说着便驾云往天宫去，面上不作他样，心里却想摸一摸自己的脸，难道是他愈发令人能看透了？
还是这小孩儿愈发的精怪？
什么亏心事亏心话，他分明……
分明说的就是实话。
——他自然知妖族人会来，为那驻神之事，妖族也会来人，只是佩娘问的显然不是这个啊。
她问他的，分明是——你早知妖族会来人要她？
这个他自然是，不知滴。
他面上一派坦荡，九曲十八弯的心里也是坦坦荡荡，他怎么会想到妖族，妖王当真向天宫开了口呢，要的还是多年前化了形貌的白玉郎的弟弟……
那妖王伏涂，当是连成琅的真容都还未见过。
他心中也有微惑，不过比起这个，他眼底微动，妖王亲口向天宫要人，是伏涂继位来的第一次，这一遭，天宫无论如何要给他一个情面。
妖族这般大张旗鼓光明正大的要人，那所要之人的名声，就不能是，先前那般了。
不止不能有损，天宫还要跟着一同夸——
不然妖王所要之人，难道是一个声名狼藉名号不佳之人？
不。妖王所要之人，必定是一个极好的人。
若不是极好，妖王又为何要她呢？
天宫尚不能变出一个人来给妖王，更不能再这件事上再打他的脸。
他们势必要保全妖王的脸面。这样一来，先前关于成琅的流言，怕是全要反转一波了。
眼神微动，这一个倒因为果，佩娘看出了，所以才有那一句啊。
他想到先前被放任的流言，那时观止一无所动，只道时机未到，若现下是他等待的时机……
这的确是一个极好的时机啊，流言最鼎沸时一举反转，只是……
小阿琅偏是在这时机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