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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
是她。
笑着的，动着的，斗法的，睡着的，白衣束发男子模样的，和……翠衣长裙女子模样。
都在那帐幔之上，仿佛被封存住，四面八方，无数个她，活在那长幔里，她瞳中骤缩，说不清的妖异诡谲和……
“不……”
喃喃，退后，她气息难稳，“不，这……”
“这是记忆。”
兔妖的声音传来，带着丝丝的薄冷。
“记忆……”
她重复，满眼飘飞的帐幔，这时才发现，这并不是帐幔，是幻化而成，是记忆。
——大哥，妖界有一种法术，可以把记忆抽来存着，你可知？
——真的？你也知，那你可会？
——会？哈哈，那你岂不是永远不怕忘事……学？不，我不学，我可不要记那么多，我啊，阿弥陀佛，天道自然，就让它自然的忘吧……
她记起来。
曾经与伏涂的话。
这是……记忆，这就是……
可，可这些……
胸口起伏，她脸色发白，在层层记忆里穿梭，偌大的殿里，她从这一端跑到那一端，不肯相信这里会都是她，怎么会，怎么能？
那是大哥，是她大哥啊。
她以男身与他结拜，即便恢复女身，也从未想过，他怎么能，怎么可？
可都是她，满眼所见，全都是她。
“怎么会……什么时候，是什么时候……”
是什么时候竟起了不同的心念？
她脑中飞快闪过，随着那不断入眼的记忆，也将与伏涂的相识重新回忆了一遍似的。
妖界里，她替道祖办完事，化男身，与他结识全是偶然，她闯荡妖界，出尽风光也招惹祸患，后来结拜，从一人到一行人，大哥于她，与三忘于她一样，她从未想过，也从不知，竟，竟……
喘息连连，她终于将殿里全都看过，也终于……说不出旁的话来。
她不愿相信，可眼前所见真切，兔妖，兔妖没有骗她的理由，况，这是记忆，大哥有的，她也有，旁人伪造不得。
眼前拂过的一片，是她睡着，像是在一处草地，她睡得脸上沾了草叶，她已经记不得了，却见那记忆里，大哥伸手捏走她脸上草叶，那只手，在她唇角缓缓停……
蓦地闭眼，她狼狈躲闪，已经不能看下去。
这不是大哥该有的目光和动作。
“大哥……”
声音艰涩，再睁眼，她看向兔妖。
他仍立在殿门处，似从方才便没有动过。
“你，”她脸色发白，眼里复杂，“你，到底是谁？”
妖界待不得了。
她的脑中迅速闪念。
大哥的心思……
她不愿去想他会骗她，然，已知他心思，一瞬里，心意已决。
“你是谁派来？”
“有何目的？”
“要利用我害妖王？”
“我不会帮你。”
步步走近，她一瞬不眨的盯着对方的眼。
那眼里却始终无波。
她心绪不稳，愈近，心中仿佛有一念愈发浮现，但……
“你……”
哑涩启唇，方吐一字，忽而殿中大乱，妖气骤至！
“啊——”
她短促惊叫，还未察，腰间一紧，便离原地。
“好生大胆，禁殿也敢私闯。”
这声音……
大哥！
但她身形不稳，妖气冲撞令她话都说不出，只察觉那只手箍得她紧紧，她周身的妖气似乎瞬时被消弭。
耳边骤响，是法力相击！
二人在斗法！
她蓦地睁开眼，脚下轻轻，已是落到地面。
对面里，伏涂翠衣长发，妖气凝在周身，看到她似乎一下僵住，那掌中妖气亦是停滞，“玉、玉儿！”
殿中那帐幔似的记忆不再，仿佛瞬里被隐了去，成琅说不出话来，她的眼睛落在身前一道身影。
身形颀长，素衣，玉冠，只一道身影，已是气势非常。
殿里，已无兔妖身影。
眼前这个……
她瞳里微缩，饶是已有所感，亲眼相见，仍不能平。
“玉儿小心！”
她蓦地回神，正对上伏涂担忧的脸。
“玉儿，小心，”他目光凝着她，掌中妖气重聚，妖气大盛，他目光一眯，直指成琅眼前人，“你是何人，胆敢劫持玉儿，放了她，本王恕你性命。”
眼神微动，他看成琅，“玉儿，过来，”目光触到她苍白的脸色，他眼里微闪，声音微柔，“到大哥这里来，有大哥在，不会让人伤了你。”
他向她伸出手。
成琅没有动。
“大哥……”
眼里复杂艰涩，但到底，坚决。
“大哥，你……让我走吧，”她艰难的露出一个笑来，殿里记忆不再，她想，大哥亦是不愿让她看见那些，既他不愿，她亦不忍让他难堪，“大哥，”她抬手，却是轻轻碰了身前人的袖子，“他……是我要跟他走，是我……令他来的。”
她没见他的脸，只看伏涂反应——大哥不认得他。
她不知是眼前人化了形还是她原就想错。
“玉儿，”伏涂吃惊，“你在说什么？”
“大哥，我不能长住这里……”
“我知道，”伏涂很快的说，“你若不喜碧宫，你想住何处？妖界哪里多随你，只是，”他声微低，“你现在不能离妖界，你的身子……”
“她的身子，与你无关。”
“狂徒岂敢！”
妖气骤袭，裹挟滔滔法力。
身前人冷冷一声，成琅只见袭来之力迅疾分两道，一道向他，杀气怒腾，一道向她，强韧难挡。
“大哥——”
声出时，她使出一力，还未反应过，已替身前人抵挡出手。
这微不足道的法力不过清风拂面，殿中二人却都察到，伏涂眼里不可置信，“玉儿你……”
“你离了妖界会死！”痛声难忍。
身前那一人，极轻一声哼，蓦地揽她飞身。
汹涌的妖气都被击落，殿里飞涌的法力，成琅被带至半空之时，脚下雷鸣一般，那禁殿，瞬时化为乌有。
“玉儿——”
声音淹没在雷鸣之中，她听到耳边另一道，“不会死。”
仿佛安慰，声却清冷。
她不及反应，便觉周身被法力裹挟，一瞬里眼前变幻，回过神，已是再无妖气。
所感所觉，尽皆灵气。
转息一瞬，移界换地，她神情未止，仍倚他怀中，片刻，缓缓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