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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风过后的清晨,天空被洗得像一块剔透的蓝宝石,一尘不染。
空气中带着雨后特有的清新泥土芬芳,却掩不住满目疮痍。
村里不少老房子的茅草顶都被掀飞,几棵上了年岁的老槐树被连根拔起,横亘在泥泞的道路上。
江家的院子里,苏秀云正拿着扫帚,默默地清扫着被风雨打落的枝叶。
她的动作很轻很专注仿佛要将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噩梦,连同这些残枝败叶,一并从这个家里扫出去。
她时不时会抬头,看一眼那扇依旧紧闭的大门。
门外,早已没有了江伟的踪影。
昨夜风雨最狂暴的时候,那阵绝望的哀嚎便已彻底消失。
他是死是活,是被人救了还是被洪水卷走了无人知晓。
苏秀云发现,自己的心竟然没有一丝波澜。
那扇门,关上的不仅是江伟回归的通路,也彻底封死了她心中最后一丝名为“夫妻情分”的幻想。
从今往后,她的天她的地,就只是屋里那个给了她和女儿一碗肉吃、给了她们一世安稳承诺的男人。
屋里,江建国缓缓睁开眼。
一夜的休整并未让他感到轻松。
与天斗与人斗尤其是昨夜面对江伟时那股决绝的恨意,都极大地消耗着他本就亏空的精神。
一股深入骨髓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
“必须尽快恢复灵泉。”
他心中暗道。
他屏气凝神,将心神缓缓沉入识海。
然而,当他的意识降临到灵泉空间的一刹那,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空间,发生了某种诡异而深刻的变化。
那口几乎干涸的泉眼,底部氤氲的雾气确实浓郁了一些。
但让他震惊的是旁边的黑土地。
在原本那片肥得流油的土地一角,竟出现了一块磨盘大小的颜色截然不同的区域。
那里的土地,不再是象征着生机的纯黑,而是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浸透了永远无法干涸的鲜血般的暗红色!
江建国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片红色土地上空的气息,不再是温润的而是带着一股燥热的充满戾气的铁锈味。
是钱富贵的血!
那日他当众挥刀,砍伤钱富贵,刀上沾染的仇人之血,在被带入空间后,竟“污染”了这片神圣的土地!
【系统异变:空间侦测到仇恨之血,开启‘污染’设定。被仇人血液污染的土地,将催生出蕴含特殊‘毒性’的作物。】
一股冰冷的信息流,再次蛮横地闯入他的脑海。
“毒性?”
江建国眉头紧锁。
这所谓的毒性,是好是坏?
是能杀人于无形的剧毒,还是……
另有他用?
未知,往往比危险更令人不安。
他必须搞清楚。
江建国心中一动,从前世记忆中搜寻出一种生命力最顽强、生长最迅速的作物——辣椒。
他用意念,将几粒辣椒种子,小心翼翼地埋入了那片诡异的红色土地之中。
做完这一切,他退出了空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险些栽倒。
看来即便只是在被污染的土地上进行意念耕种,消耗也是巨大的。
他强撑着身体,没有让苏秀云看出异样,只说自己有些乏了需要多休息。
接下来的两天,江建国几乎将所有清醒的时间,都用来恢复精力,同时密切关注着空间内的变化。
第三天傍晚,当他再次进入空间时,他被眼前的景象彻底惊呆了。
那片血红色的土地上,赫然长出了几株半人高的辣椒植株。
植株的枝干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紫色,而上面挂着的果实,更是妖异得令人心悸。
那些辣椒,个头不大,只有拇指长短,形状弯曲如鹰爪。
颜色并非寻常的鲜红或翠绿,而是一种红到发黑、黑中又透着血光的诡异色泽,表面泛着一层油亮的仿佛毒蛇鳞片般的光泽。
仅仅是用意念“看”着这些辣椒,江建国都能感觉到一股辛辣狂暴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强忍着不适,摘下了五六个“变异辣椒”。
今晚,他要亲身一试,这“仇恨之血”浇灌出的果实,究竟藏着怎样的魔力。
晚饭时,厨房里飘出了一股奇异的香味。
那是一种极其霸道的带着一丝焦香的辛辣气味,仅仅是闻一下,就让人口舌生津,头皮发麻。
江建国亲自下厨,用这几个变异辣椒,炒了一盘最简单的辣椒炒肉片。
菜端上桌,苏秀云和萌萌只是被那股气味一冲,就忍不住连连咳嗽。
“爹,这……这是什么辣椒?这么呛人?”
苏秀云好奇地问道。
“一个外地来的新品种,尝尝。”
江建国平静地说道。
苏秀云夹起一小片沾了点辣油的肉片,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
只一瞬间,她的脸就涨得通红,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不停地吐着舌头,端起水杯猛灌。
“太……太辣了!爹,这辣得跟刀子割一样!”
江萌萌更是连碰都不敢碰,躲得远远的。
江建国看着她们的反应心中了然,他自己夹起一筷子黑红色的辣椒,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送进了嘴里。
辣椒入口的瞬间,他感觉自己吞下的不是食物,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一股难以形容的狂暴到极致的辣意,如同炸药般,在他的口腔食道胃里,轰然引爆!
那不是寻常的辣,而是一种带着强烈侵略性和灼烧感的痛苦。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当那股辣意顺着他的血液,涌入他的大脑时,真正的异变发生了。
他的眼前,世界开始扭曲。
温暖的堂屋,明亮的灯光,正在迅速褪色、剥离。
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深入骨髓的冰冷。
一片又一片苍白的雪花,从虚空中飘落,带着死亡的气息。
他看到了前世的自己,蜷缩在街角,衣衫褴褛,在漫天大雪中,一点点地失去体温。
“爸,你就把这祖宅卖了吧!”
“老不死的怎么还不去死!”
江伟和江莉那两张充满贪婪与厌恶的脸,与眼前苏秀云和萌萌关切的脸,开始重叠、交错。
“爹?您怎么了?您脸色好难看!”
苏秀云焦急的声音传来但在他耳中,却变成了林晚秋那温柔而恶毒的低语:“爸,您别怪我,您总说我哥我姐不孝,这对我的影响不好……”
“滚!都给我滚!”
江建国猛地站起身,一拳砸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
他双目赤红,死死地瞪着前方的空气,仿佛那里站着他所有的仇人。
他感觉自己一半的身体浸泡在冰冷的雪水里,另一半身体却被地狱的业火灼烧。
前世的绝望与今生的仇恨,如同两条互相撕咬的毒蛇,在他的脑海中疯狂翻滚,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彻底撕成碎片!
“爹!爹,您醒醒啊!”
苏秀云吓坏了她从未见过公公如此失控的样子。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一个有些迟疑的声音。
“请问……江建国同志在家吗?我是乡里干部下来看看各家风灾后的情况。”
一个穿着干部服的年轻人,正站在门口,一脸好奇地往里张望。
显然,他是被厨房里那股奇异的香味吸引过来的。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江建国那快要燃烧殆尽的理智上。
他浑身一颤,猛地回过神来。
眼前那冰天雪地的幻象,如同破碎的镜子般,瞬间消失,重新变回了温暖的堂屋。
但他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同志,请进。”
江建国强行压下脑中翻涌的气血,用一种沙哑得不像自己声音的语气说道。
那年轻干部走了进来一进屋就抽了抽鼻子,惊奇地说道:“哎呀,江同志,您家这是做什么菜呢?这么香!又香又呛,我隔着老远就闻到了。”
江建国指了指桌上那盘黑红色的辣椒,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强撑着解释道:“咳……没什么,就是……就是托朋友从外地弄来的一种试验品种,叫什么‘断魂椒’劲儿大让同志您见笑了。”
“断魂椒?这名字可真够唬人的。”
年轻干部被勾起了好奇心,但看着江建国那煞白的脸色和桌上几乎没动过的饭菜,终究没敢提出尝一尝,只是按例询问了几句风灾的损失情况,便客气地告辞了。
送走干部江建国再也支撑不住,“砰”的一声,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不止。
苏秀云担忧地看着他,却不敢多问。
江建国看着桌上那盘妖异的辣椒,眼神中充满了后怕和一丝无法掩饰的忌惮。
这被污染的土地,生出的不是能杀人的“毒药”,而是能乱人心神的“心魔”!
它能将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愤怒痛苦无限放大,制造出最真实的幻觉,让人在现实与虚幻的夹缝中,活活被逼疯!
太危险了!
这力量用得好或许能成为一张出其不意的底牌。
但用得不好,第一个被毁灭的就是他自己!
夜深,江建国将桌上剩下的所有变异辣椒,连同植株的根茎,都用一个布包包好,走到院子最偏僻的角落,挖了一个深坑,将它们全部深埋了进去。
他站在坑边,久久不语。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伴他重生的灵泉空间,既是他逆天改命、复仇雪恨的最大依仗,也可能是一柄随时会反噬自身的最锋利的双刃剑。
它,需要被更谨慎、更敬畏地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