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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堂屋的地面上洒下斑驳的光斑。
自从经历了“变异辣椒”的致幻风波后,江建国行事愈发谨慎。
他白天指点苏秀云如何晾晒、腌制那些卖不完的蔬菜,为过冬做准备;夜晚则沉入识海,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稀薄的灵泉雾气,滋养着那片几乎被废弃的黑土地,试图让其恢复生机。
日子,在一种紧绷而有序的平静中缓缓流淌。
苏秀云的变化是最大的。
她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低眉顺眼的受气包。
在江建国的刻意培养下,她开始学着管家,学着算账,学着如何将院子里的每一分产出都变成实实在在的铜板和粮票。
她的腰杆,在不知不觉中挺直了许多,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往日绝没有的自信和光彩。
她以为这样的好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
然而麻烦总是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时候,以一种最不堪的方式,主动找上门来。
这天下午,苏秀云正在院子里翻晒着新收的豆角,院门外浩浩荡荡地走进来一群人。
为首的是一个黑瘦的中年男人吊梢眼薄嘴唇,眼神里透着一股子精明与算计。
他身后跟着一个嘴唇更薄、颧骨高耸的女人,看人的眼神像刀子一样。
这两人,正是苏秀云的大哥苏大柱和她的嫂子刘春花。
而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壮汉。
那人约莫三十多岁,穿着一件油腻腻的坎肩,身上散发着一股浓重的肉腥和汗臭味。
他的眼睛像两颗不安分的算盘珠子,一进院就毫不掩饰地在苏秀云那日渐丰腴的身段和旁边玩耍的萌萌身上来回打量,眼神中的色欲和贪婪,几乎要溢出来。
“秀云啊,我们来看你了!”
苏大柱一进门,便扬着笑脸,语气亲热得仿佛他们是天底下最和睦的兄妹。
苏秀云看到他们,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凝固了,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这个大哥大嫂,是典型的无事不登三宝殿。
她放下手中的活计,冷淡地应了一声:“大哥,大嫂。你们怎么来了?”
刘春花皮笑肉不笑地走上前,一把拉住苏秀云的手,阴阳怪气地说道:“我说你个死丫头,命怎么这么苦啊!男人被你那个狠心的公公赶出了家门,死活不知,你这年纪轻轻的就守了活寡,以后可怎么活哟!”
她这番话,名为关心,实则像一把淬了毒的锥子,句句都往苏秀云的心窝子里扎。
苏秀云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声音发冷:“我怎么活,不劳嫂子费心。”
“哎,你这孩子,怎么不识好人心呢?”
苏大柱走上前来指着身后那个满脸横肉的壮汉,一脸热络地介绍道,“来秀云,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邻村的张屠户,家里有的是钱,就是……就是前两年老婆生病去了。张大哥看你一个人拉扯孩子不容易心善愿意帮你一把!”
那张屠户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目光更加肆无忌惮:“秀云妹子,你放心,只要你跟了我,我保证让你和娃儿天天有肉吃!你哥嫂都跟我说好了聘礼嘛好商量,五十块钱,再加两匹的确良布料,怎么样?够意思吧!”
“轰!”
苏秀云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是被一道炸雷劈中,嗡嗡作响。
他们……
他们竟然是来给自己说媒的!
是在丈夫江伟生死未卜的情况下,要把自己当成一件货品,卖给这个又老又丑的屠夫!
釜底抽薪!
他们这是看江家“分崩离析”,看自己公公性情大变,就以为她苏秀云没了依靠,可以任由他们摆布,想从她身上再榨出最后一笔“聘礼”钱!
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与羞辱,如同火山般从她心底喷涌而出。
“你们……你们给我滚!”
苏秀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院门,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道,“我苏秀云就算是死,也不会改嫁!你们给我滚出去!”
刘春花见她敬酒不吃吃罚酒,当场就变了脸,双手叉腰骂道:“你个不识抬举的贱皮子!我们是为你好!你还真想在这个鬼地方守一辈子活寡不成?你那个公公是什么人?连亲生儿子都往死里打的疯子!你跟着他,早晚没好下场!我们今天把话放这儿了这门亲事,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苏大柱也板起脸,开始指责不知何时从屋里走出来的江建国:“我说亲家公,做人不能太自私。你不能为了自己有人伺候,就耽误秀云一辈子的青春!她还年轻,我们做娘家的总得为她的下半辈子考虑!”
那张屠户更是把他们带来的“聘礼”——一匹花布和一大块用油纸包着的猪肉,重重地放在了院子的石桌上,一脸的志在必得。
苏秀云被娘家人的无情和贪婪气得眼前发黑,浑身冰冷。
她想反抗,想撕碎那些人的嘴脸,可从小到大养成的懦弱,让她除了浑身发抖和流泪,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萌萌被这阵仗吓得哇哇大哭,死死地抱着苏秀云的大腿。
整个院子,充斥着苏家人的叫嚣,张屠户的淫笑和萌萌的哭声。
一片混乱。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地站在堂屋门口的江建国,动了。
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转身,走进了厨房。
苏大柱等人以为他怕了是默认了,脸上的表情更加得意。
下一秒。
江建国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他的手里,拎着一把刚刚在磨刀石上磨得雪亮,寒光四射的——菜刀!
他依旧没有说话。
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但他的眼神,却冰冷得如同数九寒冬里,冰封了千年的湖底,看人的眼神,像是在看几个早已死去的物件。
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院子中央的石桌前。
他举起了手中的菜刀。
“唰!”
一道寒光闪过!
那匹崭新的花布,瞬间被从中劈开断口整齐如镜。
紧接着他又举起了菜刀,对准了那块肥硕的足有五六斤重的猪肉。
“咄!”
一声闷响!
雪亮的刀锋,干脆利落地,将那块象征着“聘礼”和“侮辱”的猪肉,从中间一劈为二!
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又是“咄!咄!咄!”
数刀下去那块原本完整的猪后腿,瞬间被他劈得稀巴烂,碎肉和油脂溅了一地。
整个院子,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江建国这番沉默而暴戾的举动,吓得魂飞魄散。
做完这一切江建国才缓缓地,将那把依旧滴着油的菜刀,刀尖朝下,重重地插进了石桌的缝隙里,发出“嗡”的一声轻鸣。
他抬起头,那双冰冷的眼睛,缓缓地扫过早已面如土色的苏大柱、刘春花和那个吓得两股战战的张屠户。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把冰锥,狠狠地扎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苏秀云,”
“生,是我江家的人。”
“死,是我江家的鬼!”
“她这辈子,是江萌萌的娘!是我江建国亲口承认的儿媳!是我江家板上钉钉的主母!”
他猛地伸出手指,遥遥指向那个抖如筛糠的张屠户,声音陡然转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森然杀机:“今天,你们都给我听好了!”
“谁,再敢打她的主意……”
“我江建国,就先让他去见阎王!”
“滚!”
最后那个“滚”字,如同炸雷般爆开。
那张屠户吓得“妈呀”一声,屁滚尿流,转身就往院外跑,连他那被劈碎的聘礼都不要了。
苏大柱和刘春花也吓破了胆,他们看着那把插在石桌上兀自颤动的菜刀,和江建国那双如同在看死人的眼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连一句场面话都不敢说连滚带爬地逃出了江家大院。
从此以后,整个江家乡,再也无人敢提一句,让苏秀云改嫁之事。
院子里,终于恢复了宁静。
苏秀云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那个为了她,不惜挥刀,不惜以命相搏的公公。
她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那道由懦弱、犹疑和对娘家的最后一丝幻想构筑起来的堤坝,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泪水,无声地从她眼角滑落。
但这一次不是因为委屈,不是因为恐惧。
她缓缓地走上前从江建国身后轻轻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抱住了他那宽阔而可靠的后背。
她将脸贴在他那件粗布衣裳上,用一种带着哭腔、却充满了无尽依赖和信服的声音轻轻地叫了一声:“爹……”
这一声“爹”,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它不再仅仅是一个称呼。
而是这个饱经苦难的女人,在自己的人生彻底崩塌之后为自己也为女儿,重新找到的唯一的可以托付一生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