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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挪开脸不看，可吸了吸鼻子，就闻见一股薄淡的甜味，脸上一喜:“桂花酥！”
他笑得愈暖:“吃吧，专门给你带的。”
我欢喜接过，咬了一口，软香甜糯，口感顺滑，一尝便知是不同凡响的珍品。
“哪来的？我记得这个时节，是没有桂花酥的。”
“今日下早朝，朝华长公主赏的。”
我吃得正起劲，一下楞住，有些不悦问他:“朝华为什么赏给你？”
他揉了揉眉心，装模作样吸了几口空气，皱眉问我:“哪里醋坛子打翻了，好酸啊。”
我愣了楞，旋即反应过来，又气又笑:“谁吃你醋了，谁爱送便送！”
说罢我合上布绢，坐在一旁生闷气。
他嘴角浮出一抹薄淡的笑，凑过来轻声笑道:“过几日便是寒食节，朝华说往年都是送百官贡果，失了新意，恰好她今年亲自酿了桂花蜜，便当赏赐送给东宫诸官。并非……只给我一人。”
我心中一松，嘴上却倔强地很:“你不用解释，我才不想知道。”
云予低笑一声，忽然我觉耳畔一热，几丝温热的鼻息近在咫尺，似羽毛拂过心头，让人连心神也荡漾几分。
他声音低得仿佛勾了人的魂魄:“不，我就要让你知道。”
我吸了口气，一股热血冲上脸颊。连忙撇过头:“我我……我知道了。”
“那就好。”
他一挑眉，眯眼笑得愈深。
我捧着脸躲在一旁吃桂花酥，心里一遍又一遍骂云予这个腹黑王，明明表面上看起来衣冠楚楚的，怎么骨子里是个斯文禽兽。若不是本姑娘品行端正，差点就上了他的贼船了！
不行不行，士可杀不可勾引，老何，一定要稳住！
我低声嘟囔“不可勾引，不可勾引……”
才念到第三遍，一双白皙如玉的手便探了过来，轻轻握住我藏在袖子里的手腕。
“怎么手这样凉，是不是冷了？”
我反射性想要抽回手，可刚使上劲，便被狠狠地拉了回去，被他紧紧捂在怀中。
“嘘，别动。”他眼神飘向窗外，有人影路过，片刻后又消失。
“我早说藏书阁人来人往，不适合居住。你不如搬到东宫外庭的别苑里，那里四周清净又离崇文馆近，这样处理政务也方便。”
我摇头:“崇文馆有宵禁，我怕入夜后学生有事找不到我。”
“才做了一日的学士，就如此忧心忡忡了。那来年春闱，你岂不日夜难眠。”
“所以云中舍您就好好求求你那做尚书的父亲，让他接下授讲的职位，给学生们指一条仕途明路。我也轻松些。”
“父亲那边，我会尽力游说。”他眼中忽然泛起一抹忧色，“你身子虚，凡事让祝瑛去做就好，正好练一练他。”
我点头应允，也觉得自己操心过多。三月春闱的事，八字还没一撇，我想的太远了。
云予再与我磕叨磕叨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事便走了，腊八后天寒地冻，即便捧着手炉也觉得冬风冰冷刺骨，让人只想在火炉旁打瞌睡，连动一动也觉得困怠。
清晨，东宫红墙青砖下，阁前的雪依旧堆了一层又一层。
早朝刚撤，一道消息便随着朝录，如同长了翅膀般立刻传遍了东宫大小巷。
皇帝因染风寒数日，病重微恙，故今日早朝下旨，命太子离越理百官朝贺一事，暂摄六部之权。
传话的小黄门刚退下，祝瑛就欢欢喜喜跑进来，步子由于过于激动有些踉跄，怀中竹简撒了一地。
“先生听说了没？！今日早朝的事。”
我搁下狼毫掭墨，也不抬头看他，往地上一指:“捡起来。”
祝瑛连忙捡起，在架子上摆好，又兴冲冲地伏到我身侧，看我在薄锦上写的文呈，他咦了一声:“先生写这么多名字做什么？”
我点开他的头:“小孩子不能看。”
祝瑛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我，撇嘴不满道:“先生明明和我一般年纪，却总要装什么君子，指不定谁才是小孩子……”
我瞪了他一眼，他立刻憋回后面的话，扭头翻了个白眼，却还是偷偷侧眼看我的文呈。我落下最后一笔，卷好递给祝瑛:“交给福公公，让他务必呈给殿下。”
“明白了。”
祝瑛将文呈装入竹筒，撑开伞探手试了试雪，便蹑着步子踏入庭中茫茫白色。
待那抹灰色身影慢慢淡入雪色，我环臂挑了挑眉。看来这段时间没白教他，察言观色，他已经学了半数了。
朝贺大典向来都是国君主持，即便国君病忧，也该由礼部代理，从未有过储君先例。
但我明白，若明德皇后随便提一句反对，皇帝顾忌上官氏也绝不会这样做。再说，他们父子的情谊浅薄，就连我这枝末小臣也能看出，百官自然心知肚明。
本来立储这件事就微妙的很，皇帝的意思，我不敢猜，也绝对猜不着。
那份写满了名字的文呈，旁人看不出端倪，可离越一眼就能明白我之意。薛尚书，梳氏，文家馆……虽然这些人在朝中无权无势，可在民间却是名震四方的世家。世家为中流砥柱，势微却数众，辅国治世的贤才辈出。
五皇子承颐年后便要落址新府邸，离越必须抢先一步，笼络世家。
而机遇，便是朝贺大典。
午膳后瞧着天色渐暗，又下了一场雪，天气愈发冷了许多。护着手炉打了个瞌睡，便被外头西索踩雪声惊醒。
崇文馆今日一早便放了年假，元宵后才收假。学生们昨日便都收拾归家了，藏书阁里就剩了我和几位理书的小黄门还在。我咦了一声，心想难道是哪个粗心大意的忘了东西。
刚欲推门，便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老山！”
我愣了楞，这厮不是随唐将军去边疆巡守去了，来年开春才班师，这才去月余怎么就回来了。
我忙开门，长亭外唐惊鸣一身如火大麾，披雪匆匆走来。
“四爷什么时候回来的？”
唐惊鸣钻进房中，蹿到炉子旁呵了口凉气。他头也不抬，夺过我温在小灶上的茶便给自己斟上一杯，也不管烫，仰头一饮而尽。
“昨夜子时。”
大华律令，非紧急所迫，官军不得连夜入城。我心中一沉，皱眉问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唐惊鸣摇了摇头:“也不是什么大事，天竺的骑兵误闯了支汶边境，被我父亲麾下的驻军射杀了。消息没瞒好，尸体被草原的狼叼了去，抛在圣天山下。天竺以为是大华挑衅故意而为，所以拒绝了向大华的朝贡。”
“你说圣天山的，是那片连天竺皇族也不敢踏足的禁土？”
唐惊鸣点头:“可不是，头疼死我了。朝贺大典在即，若天竺依旧不肯朝贡，有损大华威颜。我父亲因此受牵连，还没到淮南，便被责令回都撤查。”
我吸了口气:“四爷可知道，殿下被委主持朝贺大典？”
“知道。”
我与他深深对视一眼，豁然明悟，背后渐渐泛起一层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