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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闲来无事,吃完午饭柳月儿就跑到柳香馆,侧门停着一辆马车,我起初不以为意,但一进门,就看见平素元老爷常坐着的雅座上,坐了两位珠光宝气的贵妇人,还有几个丫鬟和小厮在殷勤服侍。
只听其中一个正说道:“我总听说老爷爱到这儿来吃饭,还以为柳香馆什么地方,有多大呢?原来就是这么一家小馆子。”
另一个答道:“唉!别在意这些了,咱们今天来是听书的,别影响了好心情。
柳月儿抬眼望去,两个贵妇人年纪也就和十娘差不多上下,容貌挺美的,但就是看来有点凶。这时伙计提着壶过去, 就要给她们倒水,旁边一个丫鬟就大声呵斥道:“大胆!你是什么人,夫人也是你能近得身的?”说着就把壶夺过去让伙计走开远点:“一点规矩都不懂!我们夫人只喝现泡的芽茶!还有,上菜递东西就交给我们,知道吗?你们老板娘呢?怎么还不出来?”
这时柳月儿注意到,堂上的确坐着一个说书先生。说书先生拍了一下惊堂木,开始说起故事来:贞观十四年正月,陈家大宅有两桩怪事。
一是自中旬始,宅里莫名闹鼠患。群鼠不知从何而来,每至傍晚,于墙下涌出,直奔米仓。
陈老爷护粮心切,抄起木棒,亲自带人守卫。恶战之后,鼠骸遍地,粮失大半,举镇皆惊。
这等数目老鼠,之前未曾有过。况时值正月,天寒地冻,何来的老鼠?陈老爷坐着纳闷,一筹莫展。
二是哑巴讲话。一日,柴房刘刀子正在煮水,见哑巴丫鬟独自跑进来,嘴里咕哝,手上比画。李刀子搞不清,便让她蘸草灰,在土墙上画样子,正踅摸着,却听得背后响亮一声:“热水!少爷要一大碗热水!”
哑巴丫鬟去年才入府。那时年关刚过,陈老爷要账归来,见宅门前蹲着个女孩。老爷问其话,女孩摇头不答,方知是个哑巴。老爷心生怜悯,留她在府上服侍少爷。
哑巴虽哑,却办事勤快,处处讨人欢喜。陈家有位四少爷陈谭,生性古怪,平日一不走货、二不管账,只在房里吟诗作赋,诵读风雅。哑巴生得机灵,懂得少爷脾性,知道何时劝饭、何时不扰,深得少爷欢心。
闲话休提。且说李刀子将此事禀报陈老爷,老爷心生疑窦,命人召来哑巴。
陈家老小聚集一堂, 看哑巴如何说话。不想,哑巴虽能答话,却一字一吐,不成一句。
陈老爷当其哑病初愈,口舌尚不灵巧,便衣袖一挥,打发她回厢房。
常言道,坏事胫走,哑巴开口。陈老爷以此为不祥之兆。今又逢鼠患,陈老爷忧惧参半,思量待二月一过,不如给哑巴一笔盘缠,使其另谋生路,不留这颗灾星。
至于旁人,除掉鼠患才是要紧,陈府上下终日忙作一团。众人纷纷燃秸秆、熏墙缝、灌洞口,却不见半点儿成效,老鼠反倒日益猖獗。深夜,鼠群首尾相衔跑过房梁,屋顶咯咯作响,犹如车轮碾过。
正当众人束手无策、叫苦不迭之时,一尼姑拜访,自称听闻陈府鼠患,愿助一臂之力。
陈老爷闻之大喜,倒屣相迎,见尼姑青衣素衬、眉慈月善,一副脱俗之相,连忙请进府中。
尼姑不入厅堂,只在房前屋后逡巡,说道:“施主想必是生意人。”
“正是,德尼慧眼。”
话虽这样说,这陈老爷却暗中思忖,坐拥这般宅院,非官即商,尼姑看出自己是生意人,也不稀奇。
尼姑说道:“鼠,干支之首,星宿天贵,财神瑞兽也。鼠喜钱,多现富贵人家、深宅大户,贵府鼠患不足为奇。”
陈老爷闻言,反问道:“ 我落户于此二十余载,末逢鼠患,为何偏今年遇上?”
尼姑答道:“ 施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鼠钱一位,本协同陪衬,相辅相生。今众鼠爪牙毕现、倒首相戗,必是贵府生出邪物,冲破财气所致。若能斩断源头,驱散余晦,府上鼠患自然根除。
尼姑命人找来一口大瓮,盛满水架于天井正中,底下填满干柴,弓火点燃。少顷,瓮中热水沸腾。尼姑解开行囊,朝水中撒入一包黑粉,手持拂尘挥舞,口中念念有词。
半炷香工夫,瓮口一旁拢起一团黄雾,起伏缭绕,向周遭扩散。
尼姑扬起手臂,拂尘向天一挥, 那黄雾如长蛇般腾起。众人瞠目,仰头看观那烟雾变化。黄雾急转而下,化成斗笠形状,罩在陈谭房上。
尼姑拂尘一扫,指道:“祸源在此。”
陈老爷闻言大惊,拨开众人,指着哑巴道:“如今真相既出,不得留你。限你明日之前,收拾铺盖走人,今后再不要迈进陈府!”
众人惊诧,就连喜爱哑巴的陈谭也不置一词,默默回到房中。
那日午后,浓云密布,陈府一片寂静。陈谭挑起油灯,方要读书,不想房门被人推开,来者正是哑巴。
陈谭刚要开口,哑巴下跪道: “奴家是陈家丫鬟,今日老爷要奴家走,不应有二话。只是如今事有蹊跷,奴家若这时走了,恐有灾祸。望少爷开恩,允奴家在房中躲藏几日,来日查明真相,奴家决不再叨扰。”
陈谭闻言诧异道:“那日在堂上,你磕磕绊绊、词不达意,如今怎一下子这般流利?”
哑巴道:“实不相瞒,自柴房那日起,奴家便能说得通畅。只是怕老爷问起家世来历,才装聋作哑。如今少爷既知实情,若不加过问,奴家定感激不尽。’
陈谭点头说道:“你若不愿讲,我也不会勉强,不过可否告诉我你姓甚名谁?”
哑巴笑道:“奴家本无姓氏,若少爷愿意,可叫桃符。”
“桃符岂不是宅门前镇邪的壁板?”
“少爷所言极是。”桃符道。
陈谭思索片刻,又道: “你方才说事有蹊跷,又是何意?”
桃符道:“奴家见那尼姑佛]打扮,做法事却像极了道士。那尼姑又说要驱除余晦,想是打算留在府上,必定另有所图。还望少爷多加提防。”
陈谭闻言,深以为然,便把桃符藏在自己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