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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飞脸色阴沉，看了我一眼，将行军锹虚劈了一下，恶狠狠地说道：“他是在耍弄咱们！我受不了了！如果出不了这口鸟气，我非得疯了不可！”
大飞说完之后，仍然想要向金龙大厦冲去。我和崔明友拼命将他拦住，这才没有让他冲过去。最后崔明友冲他吼道：“你想把大伙儿都弄到陷阱里去吗？！”
大飞一怔，这才停止了挣扎。我趁机对他说道：“你别忘了，咱们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耶律倍将咱们引到了这里，可以说是黔驴技穷了。这座金龙大厦十有八九就是他安排的陷阱，故意用一个女人脑袋来诱骗咱们进去，你这样莽撞地冲过去，不是正好中了他的奸计吗？”
大飞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将行军锹向地上一插，气哼哼地说道：“他妈的，我就是气不顺！凭什么你们都能看到，偏偏我就看不到？！”
我苦笑了一声说：“看不到的不止你一个。我也看不到，但是我一点都不生气。”
我话音方落，忽听陈佳阳一声尖叫，颤声说道：“她、她出来了……”
我吓了一跳，急忙转头向金龙大厦望去。只见从金龙大厦门口摇摇晃晃走出一个女人。这人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碎花衬衫，下身配着一条蓝色过膝百褶裙，脚上穿着一双黑色平底拉带布鞋。她的长发垂在肩上，脸上似笑非笑，慢慢地向我们走了过来。
看到这个女人，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这个人我认识。在十多年前，五龙镇没有人不认识她的。
她叫梁小燕，是五龙镇出名的三大疯子之一。梁小燕原本是一位毕业不久、温柔美丽的教师，因为婚姻受到父母干涉，她最终变成了疯子。我离开五龙镇去大学报道的那一天，就是在这棵大柳树下，看到衣不蔽体的梁小燕。她傻笑着问我：“去郑州吗？给我捎封信给他吧，求求你！”
但是眨眼之间，她就被送我的乡亲们推搡到一边去了。透过人群，我看到她摔倒在地上，一双眼睛兀自盯着我，目光中尽是哀求之意。
那时我还只是一个没有长大的不懂情爱为何物的少年，但是在那一刻，我突然感觉到很悲哀。
就在我想冲过人群将她扶起来的时候，我老娘已经快步走到她身边，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我这才放心，不由自主地向梁小燕点了点头。
她看到了我的回应，突然冲着我露出了笑容。
那一刻，她的笑不是傻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微笑。
十多年过去了，我始终记得那天的情景。每次想起，心中都会一阵刺痛。
记得这次回到五龙镇，下车之后和大飞在站前小广场喝豆腐脑时，我还问起过梁小燕。大飞黯然地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前几年突然不见了，不知道是死是活。没有人管她，她爸她妈也搬走了。”
旁边桌上一个老爷们听到我和大飞说起梁小燕，叹了一口气说：“她呀，死了倒好，省得活着遭罪。”
那天的情景，我记得清清楚楚。在我心里，虽然不敢苟同那个老爷们的看法，但是想到梁小燕悲惨的命运，真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就是这个让五龙镇百姓或厌恶、或怜惜、或悲伤的疯子，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她身上的衣服看上去有些土气，却是那个年代最流行的服装。我甚至可以想像她站在讲台上时，有多少学生因为她的美丽而赞叹。
大飞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左手用力擦了擦眼睛，定睛望去。片刻之后，他转头看着我，颤声说道：“孙子，我看见梁小燕了！”
“看到她的不只你一个。我也看到了。”
说到这里，我转头看了一眼崔明友。只见他张大了嘴，脸色煞白，身子微微颤抖，显然心里非常害怕。
大飞喃喃说道：“梁小燕好几年前就失踪了，没听说她死去啊？为什么她也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她已经被耶律倍弄死了不成？”
自从十几年前我去读大学之后，就很少回到五龙镇，对于梁小燕后来的情况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大飞一直住在和平村，又在五龙镇站前开电驴子，所以对梁小燕应该非常熟悉。他都不知道梁小燕后来去了哪里，我自然更加不会知道。不过要说耶律倍将梁小燕害死，我却不能相信。就算耶律倍真是厉鬼，可是他要杀掉梁小燕，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还没听说过哪个鬼能爬出坟墓到外面去杀人。除非梁小燕自己跑到和平村，钻进耶律倍的坟墓。可是盛教授和毛向南都说过，耶律倍墓并没有发现盗洞。否则这座大墓如此邪门，早就闹出大事了。所以对大飞这个问题，我压根没法子回答。
此时陈佳阳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了过来，她听到我和大飞说话，凑到我身边小声说：“这个女人叫梁小燕？她是鬼吗？”
眼看着梁小燕一路摇曳生姿地走了过来，距离我们已经不过二三十米，我哪有时间给陈佳阳解释梁小燕的事情？只好压低了声音对她说道:“从相貌上看，这个女人确实叫梁小燕。我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人是鬼，不过我知道眼前这个女人一定不是真正的梁小燕。”
李克和杨柳儿也走到我和大飞身边，有些紧张地听着我和陈佳阳说话。崔明友转头对我和大飞说：“这个女人长得和梁小燕一模一样，就是脸上这个笑容不像梁小燕。梁小燕不发疯时，笑的很温柔，发疯时就变成了嘿嘿傻笑。眼前这个女人笑得让人发毛，好像随时都能扑上来咬人一样。”
大飞笑嘻嘻地说道：“崔主任，你对梁小燕这么了解，是不是当年爱上她了？”
崔明友脸色阴晴不定，看了大飞一眼，一字一句地说：“她是一个苦命人！我一个大老粗，哪里懂得什么爱不爱的。我就是可怜她！好好一个姑娘，被那些王八蛋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但凡有良心的人，哪一个看了不心疼？！”
大飞原本是想拿崔明友打趣，听他如此一说，倒有些尴尬，挠了挠头，对崔明友抱歉地笑了笑，口中说道：“是我胡说八道，主任大人可别往心里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