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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双篇[镇国],南北同宗!
白马寺。
法坛下。
千名僧众仍保持着跪伏,向江行舟求佛法的姿态,可此刻的诵经声,已化作一片痛苦呻吟。
他们心中默念「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口中却跟着江行舟诵出「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刹那,
有僧人心神大乱,口吐鲜血,有人七窍渗血。
更有甚者面目狰狞如恶鬼——在这佛门清净地,竟陷入魔之状!
「身是菩提树?.不!菩提本非树!」
藏经阁一位高僧突然狂笑,染血的十指撕开杏黄袈裟,丢掷一旁,「明镜亦非台心是明镜台?!
这心是何物?
哈哈!..
我悟了!
一切皆外相,唯我是真佛,你等皆外魔!」
「噗——!」
他一口鲜血喷在《金刚经》绢本上。老僧赤足踏过满地佛珠,手舞足蹈如癫似狂。
白马寺众僧朝老僧望去,见他眉心竟浮现一道裂痕,那是禅心崩碎的徵兆!
众人不由骇然心中悲起,无比同情。
这位藏经阁的高僧,竟在江行舟的两道佛偈之下,心境混乱,走火入魔了!
反而是那些佛法低微,道行不深的小沙弥,满脸迷茫状,听懂其中禅机,影响最小。
十万百姓与国子监众士子虽未受佛法反噬,却似被投入沸水的蚁群,无比焦虑。
白发老妪手中的念珠突然崩断,琉璃佛头噼啪砸在青石板上——就像他们此刻碎裂的信仰,崩塌了!
「『勤拂拭』是修行?.还是『不染尘』,才是修行?」
某青衫士子攥紧《坛经》手抄本,指节发白,「我究竟该执扫帚,扫走尘埃!
还是砸了扫帚,视尘土为无物?」
他们也陷入了迷茫。
「这两道佛偈,完全相反,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修道之法?」
「难道,其中有一道佛偈,是假的?是魔偈?」
让十数万百姓,皇亲国戚,所有国子监士子们,感到震惊的是。
当白马寺的慧日方丈丶五位上座长老丶千名僧人如风中残烛般摇晃吐血,陷入迷失之中,禅心几近碎裂。
明明是江行舟写出的两道截然不同的佛偈,
他自己却毫无异样,丝毫不受影响。
那些足以令僧人撕裂禅心的两道矛盾佛偈,在他身上竟如百川归海。
江行舟周身佛光反而愈盛。
犹如一位绝世佛宗,光芒万丈。
这是为何?
「咚咚咚咚咚咚~——!」
洛京文庙的青铜巨锺无风自鸣,声浪如潮水漫过整座神都。
白马寺檐角悬着的惊鸟铃突然齐齐炸裂,那些铜铸的玄鸟竟在钟声里簌簌剥落金漆,露出底下斑驳的——道纹!
又一篇[镇国]级佛偈,在白马寺法坛上诞生!
「第第二篇,也是[镇国]佛偈?!」
「江解元一日.双篇[镇国]佛偈?.闻所未闻,骇人听闻!」
「这麽说来,这两篇佛偈都是真正的[镇国]佛偈——佛门至高大道?」
十数万百姓骇然失色的目光,如被无形之手牵引,望向白马寺上空那轮扭曲的金色佛光。
此刻竟在钟声里,凝成实质化的梵文,每一个笔画都在灼烧天穹。
再也无人敢质疑,江行舟这两道佛偈的的威严!
江行舟伫立法坛,负手而立,青衫猎猎翻涌如云海生涛,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轻笑一声,袖袍一拂,左右双手之上,骤然浮现——两幅宣纸文宝,恢弘佛门[镇国]佛偈——
左为「菩提树」佛偈!
右为「非菩提」佛偈!
左边镇国文宝,佛光璀璨,每字皆化作金漆菩提叶。菩提树下,叶脉中盘坐着微缩佛祖虚影,庄严法相;
右边镇国文宝,宛若冰裂琉璃,空无一物,唯有一轮明月高悬,天地清净无尘!偏教人听见四万八千尊佛陀,同时轻叹。
倒映在众人眼中的——
江行舟的左眼瞳内,可看见佛祖拈花,禅坐修行。右眼瞳内,却见明月照雪,空无一物。
两件镇国级佛偈,在江行舟的左右手中,本应相斥的佛法在掌中温顺如幼鹿,宛若一体。
江行舟目光扫过众僧,声音并不洪亮,却像古寺晨钟般撞进每个僧人耳中,缓缓开口:
「白马寺诸位高僧。
我这两道[镇国]佛偈,象徵两种不同佛门修行之法:
前者教人『时时勤拂拭』,渐修之法门,苦修成佛。
所谓渐修者——拾级而上,步步生莲。
后者却道『本来无一物』,顿悟之法门,立地成佛。
所谓顿悟者——未抬脚时,已在灵山。
一正一反,一实一虚,南辕北辙。
不知!
你们想学,哪一篇佛门修行大法?」
江行舟左手轻抬,菩提树下顿时浮现,千百僧侣日日扫雪的虚影,扫帚划过青石的「沙沙」声清晰可闻。
他右手翻掌时,琉璃佛偈里突然坠下一片枯叶。叶子还未落地,便在半空化作飞灰。
释怀和尚接连呕出三口鲜血,落地化为一朵血色莲花,面色已如金纸,修为暴跌了一个佛门大境界。
他怔怔望着眼前这位少年的佛门大宗师,完全对自己的佛心,产生了剧烈的动摇。
两人的佛门境界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以他的智慧,根本看不懂,哪一篇佛偈才是真正的大道。
「敢问.江宗师.」
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您所修持的.究竟是《菩提树》.还是《非菩提》?」
他此刻竟像个大漠迷途的小沙弥一般,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江行舟身上。
既然自己参不透这两篇佛偈的玄机,那便追随江行舟的脚步——
江行舟修哪一个,他就修哪一个!
这总不会错吧?
「我非佛门弟子!」
江行舟的声音如天外惊雷,震得满堂僧众心神俱颤。
他负手而立,眼中锋芒如剑,直刺佛门千年桎梏——
「我不修佛法!
渐修也好,顿悟也罢,与我毫无影响!
如何选修行之法门,是你们佛门弟子的抉择——!」
「啊?!」
释怀和尚瞳孔骤缩,浑身如遭雷殛。
他踉跄后退,袖袍无意识地拂过法坛地面,鲜血凝成的莲花花瓣,却见那本该娇艳的佛花,竟在触碰的刹那——
寸寸成灰!
正如他此刻,崩塌的佛心。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他,不修……佛?」
在场的白马寺,上千名僧人们嘴唇颤抖,声音近乎梦呓。
他们死死盯着江行舟,眼中血丝密布,仿佛要透过这具凡胎肉身,看穿其中究竟藏着怎样的妖孽——!
「江解元……根本不修佛?!」
「那他的佛门境界,为何如此登峰造极?
竟能一日写出两篇『镇国』佛偈?!」
轰!
此言如惊雷炸响,整座白马寺瞬间沸腾!
慧日方丈身形剧震,脚下青砖竟被踏出两道裂纹。
他面色惨白如纸,浑浊的老眼中闪过惊骇——
猛然意识到,江行舟从一开始就在设局!
先以「菩提树」引众僧入局,心生执念。
再以「非菩提」破众僧人心中执念,江行舟根本不是在弘扬佛法……
他是在——
以佛破佛!
借这「儒释论道」,将他们碾作齑粉!
更可怕的是,这个少年书生确实不修佛,他从始至终都仅以儒门弟子自居,从未承认自己佛门身份。
可偏偏……
江行舟却拥有佛门大宗师的境界,随手写就的[镇国]佛偈,却让白马寺众高僧禅心崩裂;
他漫不经心的点拨,竟比苦修百年的老僧,更近佛陀真意!
白马寺上千僧人苦苦求佛,到头来还不如这位儒门少年解元的佛法境界。
何其荒谬!
何其讽刺!
慧日方丈突然惨笑起来。
他望着白马寺殿外飘落的菩提叶,恍惚间竟觉得……
那每一片落叶,都像是白马寺千年威名——正在凋零。
而成就的是,江行舟这位少年解元的无上威严。
既然江行舟始终不承认自己的佛门身份,他们也不敢再强求。
至于「儒释论道」的胜败?!
自然是提也不敢再提——
他们现在连佛法如何修行?其路径都产生的两条重大分歧,和难以解决的疑惑,如何还敢再去挑衅儒门?!
万一激怒了江行舟,逼他以儒门之法来破佛门之法,那真就是天都要塌了!
「慧日方丈,该做决断了!」
江行舟负手而立,声音如清泉击石,却字字重若千钧:
「渐修与顿悟,佛门两大无上法门,必择其一。
犹豫不决,只会让禅心蒙尘。
诸位境界,已在不知不觉间——
一退再退!」
白马寺内,落针可闻。
慧日方丈面如枯木,五位首座长老神色各异。
受到江行舟两大佛偈的影响,他们心神混乱,佛门修为至少暴跌了一个大境界!
上千僧众面面相觑,眼中尽是挣扎与迷惘。
那些年幼的小沙弥更是手足无措,手中的木鱼竟不知何时已悄然停歇。
他们彼此相视,充满了挫败丶苦涩和迷茫。
可是,
佛门修行之路,终究要继续。
总不能就此放弃修行,数十载心血尽毁吧?!
「弟子以为.」
释怀和尚苦思良久,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日日勤拂拭]的渐修之法,日诵佛经,夜参禅理,更适合我辈佛门弟子!.
弟子愚钝,学不来那[本来无一物]的顿悟之法!!」
别看他被方丈誉为白马寺百年奇才,可是他心中自知,他乃是二十年苦修,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参禅,下了远超寻常沙弥的苦功,方达《怒目金刚》境界。
话音未落,一声厉喝骤然炸响:
「荒谬!」
一位首座长老怒目圆睁,袈裟无风自动:
「一朝顿悟,立地成佛!
悟了便是悟了!
没悟便是没悟!
执迷于[渐修]不过是,无法悟道者的自欺欺人而已!「
刹那间,白马寺众僧人们剑拔弩张。
一方坚持日日苦修,一方主张顿悟成佛。
这可绝不是简单的选择一个修行法门,随便二选一!
那些生来资质愚钝者,根本做不到顿悟。他们既想修行佛法,唯有走[渐修]之法,这是唯一之法。
天资聪慧之辈,悟性高,可顿悟速成,一年顿悟修行超他人苦修十年,自然是喜欢[顿悟]之法,而贬低[渐修]之法。
一旦分出高下,那必然其中一派佛门弟子,会凌驾于另一派弟子之上。
两派僧人自然是互不相让,竟是将千年白马寺生生撕裂成两个阵营!
而始作俑者江行舟,却只是静静立于法坛,事不关己,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白马寺前喧嚣渐起,众僧人们为渐悟之法和顿悟之法,孰高孰低,起了争执,面红耳赤,争辩声如浪潮般翻涌——
「渐修才是正途!若无日积月累,何来顿悟之基?!」
「荒谬!佛陀拈花,迦叶微笑,何曾需十年苦读?!」
甚至引经据典,开始辩论起来。
慧日方丈望着眼前乱象,心中绝望长叹。
这两大法门,皆出自江行舟之手,一篇《菩提偈》言渐修,一篇《非菩提偈》倡顿悟。
两篇皆为【镇国】之作,深含极其深奥的佛理,本该带来佛门大举振兴。
可如今,反倒带来了佛门分裂的隐患!
稍有不慎,别说整个白马寺的千名僧人,甚至整个大周的佛门禅宗,都将迎来一次史无前例的大分裂。
而且不论分裂成哪一派,他们都要共尊江行舟的镇国[佛偈],为自己的修行法门。
——这何其讽刺!?
慧日方丈抬眼望向殿外,夕阳西沉,暮色渐染白马寺的飞檐,一如佛门此刻的迷茫。
他甚至有些后悔,
令首座弟子释怀,挑起这场「儒释论道」之争!
偷鸡不成蚀把米!
「江大宗师……」
慧日方丈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深深一礼,声音里竟带上一丝恳求:
「天色已晚,还望大宗师在寺中暂住几日?
老衲与众僧……确有诸多不解,需大宗师指点迷津!」
这场佛法内争,又岂是片刻之间,可以争论出结果?!
到了此刻,他也没有什麽其它争强好胜的心思,只想早日解决这场佛法内争。
而想要解决这场佛法内争!
无疑,需要求助于江行舟的帮助。
这场因他而起的佛法之争,或许,也唯有他才能平息!
「正是!」
「江解元且留数日!」
白马寺外骤然响起一片附和之声。
那些原本静立旁观的达官显贵丶市井百姓,此刻竟也纷纷上前,将江行舟团团围住,恳求。
他们眼中闪烁着求知若渴的光芒,衣袖联袂,竟在殿前掀起一阵微风。
「我虽国子监的儒生!
今日闻道,依然如醍醐灌顶,还望江解元多留几日,在此指点迷津!」
「这顿悟丶渐修之争,孰高孰低?!非江解元不能解惑啊!」
声浪如潮,将暮色中的白马寺震得簌簌作响。
江行舟环视四周,但见——
众多达官显贵们拱手作揖,锦袍玉带在夕阳下泛着金光;
十多万百姓们目光灼灼,粗布麻衣掩不住求知的渴望;
白马寺的上千僧众们垂首而立,恭敬服帖,袈裟衣角在晚风中轻轻颤动。
「也罢,那我便在白马寺盘桓数日。」
江行舟无奈,轻拂衣袖。
眼前这局面,他也不是想走就能走的了。
「多谢江大宗师!」
慧日方丈见状,急忙朝沙弥们喝道:「速去收拾『明心阁'的最上等禅房!」
「是!」
小沙弥们慌忙奔走,惊起檐下一群灰椋鸟。
那「明心阁」乃白马寺最上等的豪华阁楼禅房,百年间只招待过数位佛门宗师,以及前来白马寺问佛的皇室贵人。
今日,却要为这位不修佛的少年解元敞开大门,供其下榻.!
七宝香车内。
金丝帷幔轻摇,南宫婉儿玉指微蜷,将车帘掀起一角。
暮色中的白马寺钟声悠远,僧众的诵经声与远处渐起的蝉鸣交织,在寒风小雪中飘散。
「大人,可要回宫?」
蒙湛按刀而立,玄甲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这位羽林卫校尉的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其中焦灼——宫门将闭,而女官却迟迟未决,是否立刻返宫。
南宫婉儿指尖一顿。
她望着远处明心阁,渐次亮起的灯火,朱唇微抿。
江行舟的两道[镇国]佛偈振聋发聩,却偏偏互为矛盾。
——这叫她如何复命?
若这般回禀陛下
「今夜,在明心阁下榻。.替我安排,在江解元的隔壁禅房!」
她突然合拢车帘,帘上珠玉相击的脆响里,语气已恢复往日的沉静。
「喏!」
蒙湛瞳孔微缩,却不敢多言,只沉声应诺。
百名羽林卫当即列阵,玄甲映着最后一线天光,如铁流般涌入白马寺。
七宝香车轮毂轻转,碾过青石板上零落的菩提叶,朝着明心阁方向缓缓而去。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