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顶点小说】 dingdian666.com,更新快,无弹窗!
成琅蓦地睁开眼,好一会,才意识到她还在竹屋。
怎么又睡过去,心道一声不好,忙起身来,竹屋里安静,好在那人没在,她轻手轻脚,把自己方才躺过的地方理一理,跑出去了竹屋。
——才被兄长罚过啊,要是再被他逮住睡观止竹屋里了,必得一顿加倍的罚!
她跑得飞快,闻着竹香,这会儿倒想起方才那个梦来——真是个不怎么愉快的梦,她梦到佩娘,还梦到她要跟她反目。
失笑,顿觉荒唐。
佩娘与她?任她想象也想不出她们会因何反目,果是梦罢了。
一路跑回洞府,府外静静悄悄,她松一口气,兄长不在就好——她还记得那次晚归,兄长就在门口堵着她,那回是跟丹凤喝酒,那个厮,跑得最快不说,还唯恐天下不乱,一下就把她出卖,还说她欲酒后借酒耍疯对观止欲行不轨……
不能想,一想就身上疼。
悄无声钻回洞府,她没有任何疑。这洞府,连同她看到的“终南山”,怎会是真?
她身在的,还是这竹林罢了。
只不过太子用幻术,化出一座终南罢了。
她一无所觉,还沉在旧时记忆,洞府里,也与从前一般无二,她更是无从察觉,只是方松下一口气,蓦地回身:“谁?”
一回身,“道、道祖?”
布衣长须,须发皆白,慈眉善目,不是她最亲近的道祖是谁!
登时一喜,闪身就到跟前,“您怎么来啦?怎么这时候来啦?是不是兄长……啊,是不是兄长告我的状?”
道祖笑,在外人面前总被敬畏的道祖,在他的小徒弟面前仿佛寻常老人,他抚须:“你兄长告不告告状不知,但老夫掐指一算,嗯,小玉儿又闯祸了是不是?”
“道祖,”撒娇嬉笑,这下一点也不怕了,唔,在道祖跟前她从也没怕过,就拉着他老人家坐下,“您老请上座,徒儿才得了新茶,这就煮来孝敬您。”
本来也打算给老人家送去呢,她到小格架上,格架上一格一格茶包,她咦一声,“我记得放这一格的呀,怎么……啊,在这儿啊……”
嘀嘀咕咕,道祖看得摇头笑,“前次你兄长说你跳脱,我看祁嬴说得不错。”
“什么呀,是兄长他太严肃,”她一面煮水一面说,“我啊,那是故意的,您不然想一想,要是我们两个一个性子……”说着眼睛一转,她原地变了个祁嬴模样,端着脸,肃着面,抬手一抚,在下巴抚出一把胡子,清嗓子学着祁嬴的模样:“道祖,您来有什么事。”
还没学完自己先乐了,道祖:“皮,小心你兄长你看见,快别皮。”
嘴上这么说,他笑得眼都眯起来,她转一个圈变回去,看着道祖笑,她就高兴,这会儿也不拆穿他老人家,“道祖疼我,反正您不说兄长就不知道。”
“你啊。”道祖满眼疼爱。
她端茶过去,亲自奉茶,道祖喝的时候还一直瞧着,见他点头,便又露得意。
茶品大半,道祖还没说来什么事,她也只当老人家想她这个小弟子了,心中想着这些时日愈发待在竹林,是不是老人家孤独寂寞了?
她兀自这般想,没有注意道祖的目光,“玉儿,”开口,仍是疼爱,“你与见之相处如何?”
——自她擅自给他取了见之二字,大家渐渐都跟着叫了开。
此时一听,她眼亮声足,点头:“甚 好。”
道祖:“那他走了,玉儿要伤心了。”
“走?”她愣一愣,“他往哪走?”
“天宫,”道祖慈和不变,“灵霄宫,是了,他府宫是叫这个名来的。”
“他要回三十三天?!”一下站起身来,热茶都忘放下,洒了半手,她缩手嘶嘶吸气,“什么时候?为什么呀,哎呀我得找他去——”
没走出去,道祖拦了她。
“您不要拦,道祖,好道祖……”
“毛毛躁躁,人还没走。”
没走啊。
心一松,又接着提,“那就是还得走咯?”
不行。
怎么能走呢?
“见之是太子,人来求学,又不是隐在这,当然要走。”
提着的心放松下来,“您说以后呀。”那她当然知道,身有天命嘛,他要继任天君的嘛。
道祖点头,笑眯眯:“那他也会走,玉儿呢,玉儿想做个什么神官?”
神官啊,她眨眨眼,“您老人家要给我找关系嘛,那我,我想做个……辅佐神族之君,常伴君侧。”
当然啦,现在君还不是君,“太子妃,我就从太子妃先做起。”
她也奇,“道祖怎么今日问这些?”
这些,道祖也早知道呀,她打算往天宫,三十三天任职。
道祖目光仍注视着她。
这目光,她渐渐察觉,“道祖?”
目光中熟悉的疼爱,但这目光中,她开始察觉与旧日的不同。
“玉儿,你做不了太子妃。”
她怔。
“你命中,与他没有姻缘。”
“你若执意,那么,他也就当不成太子。”
她看着眼前的道祖,他仿佛成了一个陌生的人,这些话,更是陌生的话,她没有与他的姻缘?
她会令他当不成太子?
她怎么会?
她怎么能?
她有些想笑,但眼前有些不清,脑中作痛,她闷一声,捂着脑袋,痛意汹涌,奇异的是,伴着这一波一波的痛,竟让她神志愈来愈清明,“道……”
低低一喃,几乎是唤出的一瞬,她蓦然记起:道祖将她送走了。
师徒缘尽,在很久以前,道祖便将他们都送出了终南,从此偌大终南,他们再未见道祖一面。
——那么,她方见到的……是谁?
伪扮?戏弄?抑或……
然无须再想,下一刻清明神志,她在汹涌而来的记忆中看到一般无二的过去。
过去……
是了,过去。
她抚着脑袋,恢复清明的双眼从未有过的清晰,像是生来便蒙了遮眼的纱,忽而一日纱揭去,她仿佛从未有过的清醒,“终南”仍在,虚幻却已不再。
道祖的话,与他的种种,一一在脑海浮现,这些,便是她失去的记忆吗?
身后,微有声动,她回头,这一眼,沧海桑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