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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此淡定,反……反显得她的声大……颇蠢。
然话已然出口,便再无后退的道理,只能就这份孤勇,她问:“殿下,殿下仍将我封于此处,我认为,不若放逐我往招摇山。”
微顿,补充,“便不是招摇山,亦可与之相近之处。丹凤那般话,我听得明了,想必殿下比我更知,我在此,若被人发觉,于殿下……并无益处。”
反而会使流言传播更甚。
她心中清楚的很,比起三十三天,乃至神界任一女子,她的存在,实在太容易被神官们做下文章——
不说如今,不提终南,只说他历劫那一桩,便足够神官们拿来攻击他。
她这样一个戴罪之身,罚往招摇山已是天君宽宥,何故,又何德,能安在他身边?
若他连她这般都能容得,又为何不肯接受妱阳?
更何况她如今形貌,便无有那些,单是是枯槁形容,也足够人相判了——
她倒不在意被如何评判,只是一想到她将成为旁人攻讦他的工具,甚至将她与妱阳种种比对,对他,对妱阳,她都觉……
甚不平。
斟酌着,又道,“殿下放心,若得到旁处,我亦安分守己,殿下允何处,我便往何处,亦绝无旁话。”
便……
便是他厌憎不消,她亦愿为这怨憎付出代价,只是,只是此一般……
此一般时机,她仍在灵霄宫,于他……终是不利。
她如是说完,自认利弊不须再言,慧而如他,她所能想明的,他怎会想不到。
只是,良久,无声。
她立在虚无中,几分忐忐。
“殿……”
“说完了?”他的声音传来,依旧听不出喜怒。
她心中却微末一点不安,慢慢点头,应一声。
自上,仿佛听他一声笑。
低低,一丝。
她微滞,僵着声,“殿下以为……如何?”
“不如何。”
他道,“成琅,你因何,被封其中。”
是一句问,却被他说得几分清冷。
她心下一紧,脑海片刻空白,她因何……
被封进此间时,她与他顶撞,是为……请离。
“此,与那时何不同。”
此时与那时有什么不一样?
为何,还会有此一问。
那时未允的事,为何会觉他,如今会允?
低低眸,他目光落在玉色扳指上,眸中,扳指的模样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微怔的脸。
仰着头,仿佛知他在何方,目有微茫,更多的却是几分恍然的挫败,他目中微动,目光落在她比常人苍白的面上,问,“你,不该如此。”
如此什么?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她却竟立时懂了——
面色霎时有变。
“我……”急一声,“我没有……”
那青白面上,因着急恼也涨出了一点血色,然这解释甚是苍白,连同她自己都不能全然出口。
他静静看着。
“我没有……”
她低下头去,“我只是,只是这般想……”
“丹凤玩笑之言,”他扯落她的虚言,“三百年,你却比他蠢笨了么。”
那玩笑之言,却当成了真?
她面一僵,嘴巴微动,仍想辩解一二,但那一句是当了真,却怎么都说不出。
怎么说?
若如此,那岂不是承认她比丹凤蠢笨?
虽,这般认承也不是不能忍,她在他面前又何差这一点颜面,她只是……
这般开不了口,大抵是那心底深处,徐徐渐渐的……心虚。
她不能底气十足的说出她没有试探之意。
也不能毫不心虚的说,她开口之前并未想过会是此般,她是……
渐不能克制了。
面上浮起怅意,她脸上的涨红也已是褪了去,只是,躁闷。
她不知他是何打算,但显然,那姻缘一事,他早有沟壑,宫外纷纷种种,却都仍在他掌控之中,他所思所想,步步渐近,而她……亦是愈发难以克制。
日日相近,日日听他姻缘,她不能……
不能做出以往模样。
颓然。
心念渐晰,这些隐在暗处的念头浮上心头,再不能自掩后,她便被满身颓然包裹,周身气力亦被抽出似的,连肩膀都耷拉了下。
什么意气。
狗屁孤勇。
她就是……克制不住了而已。
“那你,打算这般将我下去吗?”
闷闷的,她出声。
他目微动,计谋被破,便连称呼都变,目动,声却不动,“并未。”
她一时还以为听岔!
并未……
他方说了并未?
竟,竟答了她?!
殊不知她那一问不是随口,不过是此时他终于肯回应她了而已,于是出了那言,只是未抱他会答的期望,可他竟,竟是……
“殿下此言当真?!”
一下直了身,“殿下打算何时,何时放我?”
听着这复又来的声声殿下,他薄声,不答反问,“若得放,你待如何。”
“我自然是……”
蓦地出口,却也蓦地……止了住。
后面的话,她便说不出了。
——她当如何,她自然是……要走。
险要脱口而出。
这重蹈覆辙的一句。
好在心中一道弦,提醒着她因何被封这境内,盖因是她……心念念请离。
而这是他所不允。
她不知他因何不允,但便在此时,在这一刻,却忽而的明白了——
他可以不再将她封在此,但却……却要她,要她亦主动说出,说出那一句……不再说走的话。
“我……”
张一张口,她只听自己声音暗哑得很,在走与不走之间,“我自是……听从殿下……安排。”
到底……如是说。
是因愈发不能克制的心绪而不能再在此中?
抑或她已然明了,在这灵霄宫,在这三十三天,只要他不允,她便无法请离。
便是天君……
便是她求到天君面前,可这般境地,她真的能此时到天君面前吗?
那无疑……是对他的背叛。
而她,此生,再不会……背叛他一次。
终此一番,她也才终于明白,她其实……已没有选择。
至少在此时,除却这低头一语,再无其他。
“如此,殿下可允我出去?”
低低的,她半是求。
“不允。”
她一下抬头。
他声无波澜。
“你该……”
该什么?
瞪大了眼。
“该睡了。”
她一滞,方要说什么,却觉那困倦袭来,眼前已是模糊混沌。
一语未出,便歪了身子。
一丝法力轻轻缓缓,带着她徐徐而下。
殿外。
尝闻难有急色,“殿下……”
疗伤时候已到……
那天罚,他面有微急,大抵连丹凤上神都不知,那天罚并非是日日相同,竟却是日日加重!
殿下今日所受,比前日又甚。
是以疗伤应愈早愈好,他不敢揣测殿下因何白日坚持如常,就如此刻在殿外,分明殿下早归是为疗伤,却又因何迟迟未开始……
殿内终传出低一应,尝闻才心神骤松,蓦地吐出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