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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困惑并未结束，沐浴后，他入寝殿安歇，而她所见果然也复清晰，只是太过如常，显得她的困惑反而反常——
他为何，这般如常呢？
纵然，她不能看到他的神情，但见尝闻模样，却是半无异样，而尝闻……
说来她便气苦，尝闻是见她进了书房的，然现在，几多时候过去，却不见他问上一问！
她好歹活生生一个，那梅瓶碎了时还惹宫中皆惊，她这消失不见，却没一点惊起，小云鞭不算，小云鞭与她是同病相怜，狸奴也不算——
起先，小云鞭被封灵脉之后，她担心狸奴，那孩儿还在院中等她回去，迟迟不见她归，定是要来寻，后来这人沐浴归来，她果然也看到狸奴的身影，他不敢进寝殿，只徘徊附近，看样子是等待尝闻的。
而后果见尝闻目光注意到那处，他倒也对狸奴宽和，只是不知与狸奴说了什么，便几句话功夫便见狸奴放心而去，她看在眼中，当是个心中复杂喜半参忧——
喜的是狸奴被安抚，想来不会冲动有祸，忧的是尝闻这般……能言，不过几言便将她的小狸儿糊弄了去……
尝闻显然并非一无所知。
她气苦。
便这般心情复杂的被带着进入了寝殿。
便如方才那温汤一样，这寝殿亦是她先前未来之所，只是与那仿有障眼之法温汤不同，她知这寝殿何在，只是谨守那宫娥规矩，从不敢“僭越”半分，如今想来，当初慎行教她的规矩，却不知是约束了她还是……
其实助了她。
那规矩给她化了一条线，告诉她什么可做，什么不可做——在她不知如何自处的境地，何尝不是成全了她呢？
虚无之中，她看着这从来只远观的寝殿，缓缓入内。今时，她踏过了那条线。
心绪难言。
目光却不受所制，自动自发的打量起这寝殿——在他沐浴时她做不出那窥看之事，但观一观他的寝殿并不会使她觉得为难。
便见殿中所用所置，皆是珍物不提，只这寝殿看起来……
她轻轻蹙眉。
这并不像一个寝殿。
寝居之所，难免许些私人之物，好比她在宫中住的小院子，虽从未有过久居的打算，但住下来却也难免带了她私人的喜好，譬如那一屏风一案几，茶盅式样，帷帐之色，皆有所好。
然这里……
她透过那可见之处所能看见，只觉此处“中规中矩”的不像一个寝居之所，更何况他于此三百余年。
不由便有些怔，思及往前，终南山时，他虽也性情颇淡，但那时仍也有喜好——她因此做过不少“投其所好”之举。
想起终南山他的竹屋，这寝殿更给她几分说不出的怪异感。
只是囿于所能见的只眼前一些，她不能观得全貌，而那人……似也准备就寝，已然往榻边去。
她身上一激灵，便开始不自在，这种不自在，比方才在温汤泉边更添几分……别扭。
那时她可当机立断立时避了去，只觉不能看到便是非礼勿视，可现在，他要上榻就寝，那……她呢？
他要将她置在何处？若是……
她亦知这不自在来得颇没有道理，这虚无境与他遥遥，又不是看得见便离得近，只是心中想是一回事，待眼前可见微变，变成了榻顶帐幔时，她还是僵了一僵，盘膝僵在当处，仿佛动一下都是不对。
动一下仿佛都是越线。
她僵身，分分难捱。
正叫苦，忽听殿外传来尝闻的声音。
仿佛是要请示什么，但又未全然说出，而那人应也是是知的，因他应了一声，亦未多问。
是何事？
她微分神，身形微缓，却不及再思，便只觉周身一阵暖……
这暖意缓来，随即袭来便是汹涌睡意，她虚虚一晃，便眼皮沉得便要合上，困倦不能抵。
怎……
一思未尽，目之最后便看到的帐顶一方晕黄星灯，而后便是陷入混沌睡意，再冥思不得，歪在地上睡了去。
玉指之外。
榻旁，观止抬手，掌心相覆下，正是一方莹润玉扳指。
他目光落在那扳指上。
“殿下……”
殿外，尝闻声音再次响起。
“知道了。”他应，目光自那扳指上转开，起身，披袍，立在榻旁，指尖微动，一条素锦落在掌中，他翻手，将那素锦覆在扳指之上。
一屏之隔，外殿已有脚步声起，他提步转去，便见殿中人已至。
“见过殿下。”丹凤惯不甚庄重的笑模样，笑眯眯行礼问安。
观止看他一眼，“何事。”
丹凤挑眉咦了一声，“不请我落座？也不茶果招待我？我之夜特来见殿下，殿下便这般冷冷淡淡？”
他眨一眨眼，目光往他面上瞧，“不过你这脸色……好像真不待见我呢。”
“难得自知之明。”
丹凤嬉笑，“谬赞谬赞，”说着半真半假往内里一望，“要不知你脾性，我要当你金屋藏娇恼我没眼色了。”
观止已在椅中坐下，闻言眼皮微掀，“你半夜不请自来，便是这般贫嘴耍舌？”
“真是半点不给我耐心，”丹凤摸摸鼻子：“看来果真心情不佳，我也不招你烦，只我今次来，确有一桩大事要禀，值得你一席茶果。”
大事二字，他咬得格外重，说话间轻摇扇面，笑得几分荡漾，“殿下，您，大喜将至。”
门外，尝闻轻步而入，果然奉了仙果小点，丹凤坐于对面，亦不客气。
尝闻无声而出。
观止目中微动，原也不见喜怒的面上，此刻亦不见喜意，他看着丹凤，对他的故弄玄虚无动于衷，只眉间轻蹙了下。
丹凤咬一口果子，知他是想到了，这会倒也不故作姿态了，直言道：“暮时，寿元仙尊，求见了天君。”
只一句，便无他言。
观止眸微眯。
丹凤眼波微转，“这位仙尊，可是无事不出……”
寿元仙尊者，神族寿数最长者也。
端看他的仙号便知，他乃神族寿数最长的仙者，在神族地位特殊，曾奉过几任天君，时年位高，后自请退位，为后人让位，其品行贵重，几任天君都以之为贵重。
这一位仙尊，与观止有几段不可不说的因缘——
头一桩，便是他命定之君的命数，是这位仙尊算出的。
这仙尊擅推看天命，在观止出世前便为其看命，断言他乃命定之君，乃是下一任天君者。
后来观止降世，果有吉相异兆。
第二桩，便却是那命定姻缘之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