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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凤说她被目障所迷。
温业道她入执。
她何尝不知,何尝不知万般烦恼,皆因这执。
可这执念,这执念……
若可放,三百年前便放了去,若能放,又岂会到如今地步?
放不了。
放不得。
于是只能生生受着,困顿此间,你中有我,相伴相生,难消难解。
她心中清明,然到底存了这执,骗过旁人,却骗不过自己,因而三百年,那心念日积月累,暗生暗长,她心力有限,便总有压制不住之时,这也便是……
她所谓闭关。
招摇三百年,年年有闭关。
佘府二蛇,或以为她闭关修炼,或以为她身弱病异,闭关另有说法,其实也所说尽然,她不过是一遭心病,多年不除,已成顽疾,每年时日一到,须得运息压制,克己明心,而今年……
来时她算了时日,离她发作尚有时日,便是如今也还提早,她心中知晓缘故,并非时日提早,时日未变,是她心中生变,是那顽疾……愈发深重而已。
所以心心念念下界,不惜谋他算他,不过是她比谁都清楚,万不可叫这发作之状露在那三十三天罢辽。
在招摇山,或随意哪一出荒野僻地,也不可暴露在那……那天界之中。
好在,好在……
风过云过,耳边隐有惊呼,她渐渐的回神,想与温业道谢一二,她虽多时能自行克制,然似这般时候,她心疲念涌,靠自己总会叫那顽疾寻得空子,得他一言,亦大得助,但回神,再看同云人,登时就傻眼。
偌大云驾,被温业催生得愈发大了些,远远望来,就他们身下这一片,乌压压好一片阴云,若非神官行云皆有障眼,被凡人瞧了去,说不定要引为什么异相。
温业就在这偌大的云驾上,张罗出了狸奴塞进乾坤囊里的秋千架。
——成琅与妱阳话别时,他也未曾闲着,与狸奴好一通交流。
“小友……啊,小友,你来,快来坐……哎,待我坐过这一轮……”见她看来,他热情招呼。
他一身青衣,清秀书生样,坐在秋千架上,将那秋千荡得老高,招呼她时,不时惊呼一声,玩得满面通红,双眸发亮,不亦乐乎。
“这……”
成琅瞪大了眼,一时还回想着他方才那厢开解之语,未想突然又见他这般模样,一时竟几分反应不过,只瞪大了眼。
温业兀自不觉,在秋千上玩得欢畅,见她一直盯,还以为她是眼馋也想耍,于是面上愈发红通通——羞的。
他还自诩要照顾小友呢,结果占了她的玩物。
这般一想,便荡数下后停下,羞答答到她跟前,请着她上了架,作出了一副“看小友玩耍,我比小友还开心,小友开心我就开心”的十佳好友状。
成琅愣怔怔荡了两下,再对上他亮晶晶的眼时,忽而也就释然——
是了,这才是她温兄。
初时,她当他搭顺风云的冤大头,一路相伴,与他结一二缘,虽作友是为真,但这友情未真的放在心上——她是早晚要离的人,与他这三十三天的神官交好又能当得几日真?
是以见一日算一日,不见便不算。
但今日……
荡在云上,她看着温业青竹书生模样,这是她头一遭见他的印象,然今日再观,发觉她温兄,原是真正君子。
但行事,不问果。
这是君子之风。
看着这样的温兄,她亦胸中豁然,展颜大笑,多时郁结一扫大过。
二人玩耍一通,温业常行此路,对此间熟悉非常,云行何处,他便能说出下界地界一二,不过他说的多是从前之相,毕竟公务使然,他所经处,多生还人少。
一番之后,成琅才有机会对他说一句谢。
她谢,温业便受。
他受得坦荡,却并不居功。
反是看出她下界目的,道:“你灵息不稳,常居那处不好,且我观那地界,原有佘二道君还好,如今他闭关,只剩一小蛇,幸好你十日便回,不然久了我都想好为你寻另一去处了。”
“可惜我公务多,时常不在,不能常与小友一起。我观桃源府便不错,丹蝴蝶其人,虽轻佻了些,但胸中却有成算,小友身边有这样一人,己身难以自持时,于你有益。”
成琅未想到他竟看得这般明白,不止看出了她的执念,看出她灵息不稳,竟还推断出她此行目的,当即愈发不能小瞧。
温业倒是半点不觉什么,这亦是因他天生少这一根弦。
成琅再次应下,再唤一声温兄,愈发情真意切起来。
“对了,你那药,还照先前用便是,不必擅加。”他又想起这桩来,不忘嘱,“我观你在气脉,应近来用过不少有用之物,”他道,“有那些身内消解着,药用多了反是不好。过犹不及。”
有用之物?
成琅随即想到在灵霄宫时,有几日那人白石亭受礼,她被弄去倒是灌吃了不少好东西来着。
难道是那些起了作用?
她应下来,只说起药,便也想起他从她这要走了一丸,便又问,“温兄去过药神处了?药神如何说,这药可是他制的?”
她也存了好奇。
岂料温业摇一摇头,大呼委屈,“他哪里肯说,见我去,吓得连连躲,我一问便顾左言他,那小儿,胆子愈发小,这点事亦不肯说。”
——他虽面相年轻,然而活得长久,乃是个不打折扣的老神仙,称药神一句小儿还真不是折辱他。
不过才啧一声,他朝成琅眨一眨眼,几分得意——可见是个“活泼”的老神仙。
他道,“不过,他便不说我也知,你这药啊,九成九是出自他手没错了。”
成琅挑眉,他便继续卖弄为她解惑,“那小儿胆子小,我问他,他不肯答,却也不否认——依他那性子,若不是真出自他手,他一早便直言不是了。”
“他多精,不想得罪我,也不想落人口舌,反而玩这么个花样——喏,这下我不为难他了,若将来这事成了话柄,他又可拍着胸脯说他可没说与我,全是我自己猜的哩。”
说完,他眯眼笑,十分开怀的模样。
成琅也乐,没想到那胆小怕事的药神还玩得这样一手花样。
“看来殿下对我小友确有善意,”身子后仰,他一手撑在身后笑眯眯道,“如此再将你送回我也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