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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她阻住妱阳,“不缺什么,都已收拾好,该带的都已带上。”
妱阳应一声,停下,几分失落,又问,“药呢?师姐的药可都带上?我听说师姐一直在用药。”
成琅点头,道亦是带走,说完便见妱阳面上失落更甚,她心中几许不忍,目光在这云驾内打量过,正想随口说一样什么带上让她安了心便是,便见妱阳忽而眼睛一亮,向外轻唤了一声。
“公主您有何吩咐?”她唤的是啾啾。
妱阳眉眼温柔,招手示意她过来,她拉起啾啾,把她推给成琅看,“师姐,你看,你看她。”
看她?
看她作何?
眉微挑,几分不明,然还是耐心随着看去,对着叫啾啾的小仙娥细细看了,点头道,“嗯,是个有灵气的。”
“不是,”妱阳几分急切,急于向她展示什么一般,“师姐,你看呀,啾啾,她是啾啾呀!”
啾……啾?
她眯眸,轻思。
“师姐不记得了么?师姐,啾啾……她是啾啾啊……”她似乎有些诧异,又几分伤心。
这话落入她耳中,她喉中细细重复着这名字,脑中似乎的确划过一些什么,一些关乎这个名字的片段,但这些片段亦散碎而模糊,稍纵即逝,捉摸不住。
她歉然的看着妱阳。
她记不起。
“师姐,不记得了吗?啾啾的名还是你取的,你赞她声音动听……”妱阳美丽的眼睛盈满失落,又含着期冀。
成琅徐徐摇头,“我,这些年……忘记了一些事。”
她相信从前她是认得啾啾的,然也知她如今不同以往,偶会有记不起的事,她并不难过,只是在这样美丽而失落的眼睛前,她的遗忘显得不适宜和可耻起来。
“没关系,”妱阳强露出一个笑,她是温柔而体贴的,不肯令她心心念念的师姐自责,反而安慰起她,“是我急躁了,师姐……师姐愿意同我说话我便十分高兴了。”
成琅愈发心愧,只觉自己的忘却愈发不可原谅。
恰这时,云驾外有声音传来,却是狸奴——温业派他来接她,原是时辰将到,再不出天门便要晚。
隔着云驾她应了声,再看向妱阳,临别之际,到底收回心神,只心中难免几分复杂,“如此,我便走了。”
妱阳看着她,眼角发红,点点头站着没有动,在她转身片刻却忽而出声,“师姐!”
成琅回头。
“你……把啾啾带上吧,”她几分祈,上前,轻轻将立在当中一脸好奇的啾啾往她身边推去,“师姐此去远山,谁能侍奉师姐呢?师姐带上啾啾,让她照顾你,啾啾好比我,她在师姐身边,就好比,好比……”
好比她亦在她身边。
“师姐……”
她恳求她。
她是这样的美丽,又是这样的可怜,在这样的美丽柔弱和可怜里,她仿佛愈加看清自己的自私和可恶,一时脚下生针,恨不得立时逃开了才好。
“此般,”可到底,不能逃,她僵着身,艰难挤出和顺模样,“此般对啾啾不公,我还未记起她,怎好要她侍候?”
指望这样,打消她的心念。
妱阳闻言,果然面有迟疑,然还不肯死心,推一推啾啾,“那,师姐记起她了,可记得向我来要她。”
这一句……
这一句是何等的熟悉,她只觉眼前心中骤变,好像又回到了那人的书房,听到他对她说何时知错何时再去问,这般,这般……
心思一乱,便是天翻地覆的熬煎,哪里还敢多待,只怕多待一息便要露出端倪,匆乱应一声便转身而去。
狼狈比过来时初见,又是一个狗撵似的落荒溃逃。
她这厢狼狈非常,一出去,便被狸奴看出她面色不对,只亦也无法与他说——
如何说?
公主一腔好意,赠物送人,可她呢?
她呢?
旧事记不起,却偏因她一句如如相类的话就乱了心神?
她凭何,因何,又到底存着怎样的心念才这般便慌了神失了色?
胸中刀割针搅,怎一个难过难熬,只逃到温业身旁,亦面色难看说不出他言。
好在温业有识有度,将她带上云驾,又对团团转的狸奴做下保证,保证将这云驾上人稳妥妥带到招摇山,十日后再一根发丝不少的完好好带回来。
他到底是一个上神,拿出上神的姿态来这般言语,安一二个狸奴的心还真不算什么,于是这一番心思各异里,好歹这云驾终于出了天门。
天门外往下行,成琅有令牌在手,又有温业这一人形活体瘟疫机,云驾一路畅通无阻,便有迎面过路的神仙也早早驾云改道给这一行让路。
成琅盘坐云上,木着脸调息打坐,待心神复宁,睁开眼来,云驾已行出好一段距离。
温业正低头翻看手里的小册,小册是狸奴写给成琅的,专为提醒她衣食用度,包括何时用药何时用饭,所需何物又都在哪里,一一详尽,温业看得津津有味,成琅一睁眼便兴致勃勃与她探讨。
“小友,你这狸奴真当心细,那谁,灵霄宫里那位……哦对,尝闻,那位闻大人也是以周到得宠吧?灵霄宫里调教出的是不是都这般能干?”
他张口便是一叠声,成琅这厢才缓过,便劈头盖脸被塞了一耳朵,身子一晃,扶着云虚弱的回以否定,狸奴自然是极好的,尝闻也周到,不过宫中还有慎行那等,芳姑那等,另,“……我这样的也是有的。”
温业咧嘴一笑,他在成琅面前总不吝色他的偏袒,登时就道,“旁人常有,小友最难得。”
成琅摸一摸脸,“温兄高见。”
温业却几分正色,摇头,“小友未明我意,”他道,“我观小友先前,天门前,气息芜乱,上下行逆,我都打算为小友调息,不想只这少许,小友便入定自行调息。”
他再观成琅,见她面有青白,菜色病面,却与往常时一般无二了。
“小友或许容颜殊异,我却以小友心性为美。”
“小友当自正自视,何故妄自自菲?”
“小友有旧结旧怨,亦有我这般新结好缘,旧怨使你郁郁,我若不能使你乐乐,是我之过,是小友之过,还是此缘法之过?”
微叹,他看着成琅,目正而清,“缘法本无过,是小友,困顿过往。小友,你入执了。”
成琅闻之,先怔,复胸中一阔,再细思,一时竟有些痴住。
*
天宫。
丹凤默默掐算时辰,来到座上正在看条陈的观止面前,悄言,“这般应是下界了……可我怎不甚安心呢……”
那温业,瘟神,他虽往日与他无什么交情,但也听说是个自带晦气且少根筋的,一想到成琅那细伶身条跟这么一位一路来回,他都觉头要疼眼要晕,“虽有你那药,可下界到底不比这,再叫那温业一克……”
哎一声,扶额,不可想,不可想。
一想要急,一想要叹。
他行来走去,绕在案前左右打转,不时眼风扫一扫低眸看条陈的人。
一卷条陈看完,观止才抬眸,目光也只自他身上一过,便复拿过下一条陈,落下一句,“温业岁长,大慧若愚。”
眸光停在条陈之上,他隐下心中另外一句,与他同行,于她……
当有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