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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君贺诞,观止便不是太子之身,为人子,亦是当然要出席,不只出席,当还与礼官同持方为正理。
况,贺诞辰难道只是那当天?
先头的预备工作不参加,怎能算是为人子之道呢?
——这一道公文,看似是为寿诞,实则仍意在此。
“他们这是,打算着先令你现于人前啊。”
丹凤看罢,如是道。
观止目光微动。
丹凤挑着眉,“届时,四界来贺,我想他们打的主意,怕是那时一举促成你那婚事,”毕竟当着四界的面,神官们还真不信他们的太子会当众再拒,“他们……对你很是有信啊。”
丹凤啧一声,不知是赞扬还是揶揄。
这人固然是一个合格,乃至出众的太子,不止能力,便这些年经他手的正务,皆处理得当,亦从未做出过令神族蒙羞之事,在神官们心中,虽此次太子出了他们意料之外,但在神族大事上,他们皆是笃信,笃信他会以大局为重——
真到四界面前,必会顾忌神族脸面。
“他们是……铤而走险啊。”
他又叹一句,看着书案前表情不见所动的人,将那公文放回案上,“如此,只怕不好拒。”
他亦点头。
提笔,丹凤便见他在那文书之后,落下一个“允”。
“看来你是有所打算了。”他笑盈盈,也不见紧张。
他目光隐动,吐出四字,“借力打力。”
丹凤眨一眨眼,略一思,抚扇笑起。
这厢二人你来我往,那厢成琅已是听得汗凉——
他们论着这些,仍却不避讳她,丹凤是不知她在,这人却……
这人却明是知的。
然却仍不避她,他便不怕,不怕她真就坏了他的事?或以此要挟于他?
此般念起,那公文已是递到尝闻手中,由灵霄宫单独的一支令官送回往天宫礼官处。
丹凤方起,还不曾用饭,见他批完这公文,便唤着他一同用饭,得知他用过了,他亦不安生,只怂恿着说他昨夜特差人从桃源拿了好物来,“我藏了数年的,今年时候正好,先取了一窖来,邀你同饮。”
不待他开口,他复继续,“要是小琢玉在更好,她定十分喜欢。”
案前人指微动。
“走罢,同去,反正今日不需外出,你只懂琴棋书画,须也知欢饮乐趣——可更讨姑娘们喜欢哦。”
观止方起了一半,闻言一僵,那厮却哈哈大笑,“玩笑啦玩笑啦,你这张脸便足够啦。”
他愈说愈荒唐,观止脸色臭臭,起身随他去,至半程,忽一句,“我亦懂宴乐之欢。”
说话间步子不停,反是丹凤些些一停,咦一声,复眼一眨,快步跟上,“是,是,殿下懂诗书,也懂宴乐,谁说你不懂啦,你只是你不喜嘛,我知,我知。”
他这般顺着说,眼尾笑都快抑不住,观止无有好转,反脸色愈差。
成琅在玉指中,几分不明,不知这人突来的这一句是缘何……
莫怪丹凤揶揄,她都几分不明……
话间到了丹凤处。
他这一厢新院子,难为他昨日一晚间,便将这不功不过的客殿布置得华丽锦簇招眼非常,殿中已酒香阵阵,便在那虚无中,成琅也嗅得双目放光。
不枉这厮记得!这酒香,果勾了她的馋。
——这实在不是她没出息,只怪酒气太香,更有甚,她自上这三十三天来,还未得啄饮得过,还不若在招摇山时,彼时虽穷得叮当,还有个可打饥荒的邻居,佘道君偶去外头,总给她捎带几两。
——道君也穷。
多了打不起。
到这灵霄宫后,她夹尾做人还不及,三餐饱肚就行,半点没有讲究,这旷得久了,忽来着琼浆一坛,哪里还忍得住。
馋。
馋得险忘了顾忌那人,狠嗅了好大几口才攸地回神来,摸一摸鼻子,故作镇定矜持,抱着书不露相。
丹凤这院里的小童也早备了好,焚香净室,入得殿内,那酒坛一开,更是满室而漫。
“来,”丹凤道,“我搬进桃源时窖下的,这一批,是三百年一启,还有那五百年的,时候到了再来饮。”
说着也不用那小童侍候,兀自倒一小罐,交给尝闻,让他们尝尝嘴用,尝闻笑着一礼,接过后拿下去与慎行他们分吃。
他颇有眼色,看出此间他们不在方好,上神们把酒,他们避去才是。
这厢只二人后,丹凤愈是无形,自己饮,亦给他斟酒,白玉盏,醇香酿,成琅馋得干瞪眼,只闻味儿慰一慰腹中饥兽。
“说来,我们上回如此,是多少年前呢?”
“还在终南时吧,也是我组的场子,唉,思那时,吾心叹矣,物是人非,物是人非啊——”
丹凤开始吟叹了。
成琅不以为奇,倒觉几分怀念——
这个厮,与她一样好酒,不过酒品嘛……就不怎能说是好了。
最好干的,就是酒后耍疯,看这会才是个多愁善感回忆往昔,估计再三旬,就要开始唱了,他们那时没少给他收拾烂摊子——偏他酒醒后就不记得,忒是气人。
她后来到招摇山,酒后骂街什么的,便觉可能是当年与这厮混一同染上的。
可见人以群分,交友须甚。
心内作诽,面上却不觉露了笑,看这厮多年不见的耍疯,她倒是觉物是人依旧。
正含笑看着,忽觉酒香忽近,却似到了她口边一般,她眸中微缩,几乎立时低头望去,果然……
身前一臂处,端有酒盏一樽。
白玉盏,醇香酿。
她微一怔,便竟也坦然起——
是这人,这人……给她饮的罢。
她端起,低低,“多谢……”
先嗅得一品,方缓入口,酒液入喉,她看着酒后形骸放浪的丹凤,忽而生出奇异一念:
他仿佛,在饲着她。
他饲着她,如同养一只小虫小宠。
酒意氲开,她握着杯,醉意里拨弄头顶那团团的字,将它们一个个弹回书中,一盏的酒意,她坐正而问,“殿下,是不肯回我一问吗?”
连送两次,再说不见已是她自欺而已。
她提声一句,无所答,其后,便不再去问。
——他不答。
再问亦徒然。
只是,真当要如此囚……不,小宠一般喂养着她?
他又……到底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