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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无人可答她。
一坛酒,她算着他饮下亦不少,只是不知酒量深还是酒品佳,反正没有丹凤那般又哭又唱的发酒疯,反是沐浴换过一衣后,还去书房处理一会公务。
晌间,未歇,却去枕雪阁中独弈消遣,成琅也因那盏酒有醉——非是她酒量不佳,只是这身子不够得力,总累她后腿,与她当年概不能比。
无奈这破烂身子也得继续用,只得忍着哄着,她侧卧在虚无境里,枕书歇觉,耳边偶有落子之声,她竟也睡得沉沉如许。
无梦无愠。
醒来,隐约有声,一时恍惚。
“……此是第一道,若不应,怕是二道三道很快将至……”
丹凤的声音。
不见醉意,他,醒酒了?
揉揉眼,她撑身坐。
“天君亲发,可与今晨那些不同,这是天君亲召,若你不应,便是你过。”
丹凤难得的正色,看着案上才送来的天君召令。
是天君亲下。
这亦是天宫有旧例循的,数数万年,神界天君神官何止数数,何种脾性自是也都有,天君和神官们之间,亦是相处各异。
有如当今天君这般,待神官们宽仁有度,君臣相谐者,自也有那性情有异者,神官里也是,从来不缺那执拗多倔的。
若是天君和神官都倔起来,那便容易僵——天君亦不能随意处置神官,何况只是脾性不喜。
天君召便是这般来的——
往往是天君有示下之意,为求和缓,便会下这般的召令,令的制式无固定,但内容大同小异。
神官们接了召令,是定要应的——天君都示下了,你还如何?
便是再性情再犟的,也得别别扭扭去礼一礼。
不去,便是己之过。
如今案上这封,正是当今天君亲下的召。
天君召太子往见。
观止如不去,便是大过。
一为君,二是父,两过并下,是为大过。
丹凤蹙着眉,“他们这是,沉不住气了啊。”
先有那请示寿辰的文书了,是见他竟批允了?
观止目微眯,“为稳妥罢了。”
——寿辰亦非明日,他们怎会枯等?
丹凤说:“我们如今,最好是不变应万变,那天定姻缘,老仙不是算出了天定之日么,日子愈近,不怪他们愈急。”
是啊,太子等得,神官们可等不得。万一误了天定之时,谁能担此罪?
何况太子成婚,四界重事,先时之礼,制式规程,繁琐至极,提前多年相备都不为过,更遑论四界都等望着,看着这一桩姻缘呢。
更是半不容失。
如今眼见时日将定,如何不能提前备起?
这礼制,备的第一桩便是要往四界发喜函。
是以这召令不过一日便来亦不奇了——天君也急。
“你当如何,应是不应?”丹凤问。
观止目微动,将那召令合起,推到了一旁。
丹凤眼皮一跳。
“不应?”
不必等答,他便见他取出一则折书。
金漆作封,他取出,交由一旁尝闻,“呈给天宫来人。”
“是。”
尝闻恭声而应,双手捧接。
此一番,不经旁手,他亲自恭恭敬敬捧书而出。
丹凤看在眼中,先有微惑,复不知想到何处,眼瞳微缩,“难道……”
观止抬眸看他,无声止了他后面的话。
——成琅便未再能听下去。
丹凤双眸瞪大,神情是少有的混着复杂和迟疑,“这般……你可想好?这可不是写了便算,这东西……”
“只此一应。”
观止神情无变,比起丹凤,他仿佛不是呈上那要命的东西的人。
丹凤这会也想起那封书折不是他现下写就,便愈有复杂,“你……早便写好的?”
观止不置可否。
丹凤道,“几时?想是在天宫说出惊言之前便有了打算罢?你,你可……”他看着他,面有复杂,末了化一叹,“你可真是……”
真是什么,后头的话他亦没有说。
成琅便如此听了个半头不尾。
夜间无话,他依旧于书房中——神官们显然半不认承他的退位之说,公文事务皆往灵霄宫送,他依旧处事繁忙。
她从他们言语中,猜测天宫并未将这消息散去——他那日在天宫所说,除却当日所在之人,怕是再无旁人所知。
天宫是……打定主意将此隐去,再暗中劝服促成此事,其后便可作此事并无发生过,便亦无所谓因此事在四界有何影响了。
为促成姻缘,他们只会隐着此事。
但隐着,不代表他们不会做什么……
思量重重,至夜,她便又如时睡去,至二日醒来,仍于寝殿,仍不见他——看时候,他或仍是早修去。
有昨日之见,她平静数些。
今日他回来却晚些,身上衣袍已是换过——早修功法,须着束袖,这是他们终南修行时的小规,就如他昨日那般,这时他身上穿的却已然是广袖袍了。
是已换过了?
却不是在殿中,是……为避了她?
她如是一念。
早间果露,仍是送了境中,她不能看到他,待她用过,他便往书房去,其后,批公文,理正务,一如昨日。
若说有何不同,那大抵是他的公务似少了些,而尝闻丹凤……
她后知后觉,才觉尝闻今日,似,似乎……
不好形容,好似与往前一样,但又似乎,似乎有那么些不同。
更有丹凤,这厮今日似乎格外多愁善感,他今日起格外早,一同来了书房,手捧一卷,唉声叹气——她原还以为他看的是何沉重之卷。
待看那书名,分明是讲礼乐之书,如何能令他这般怅绪?
心中隐隐,觉出许许不对来。
可他们都似有异,唯他,却一如昨日。
她心有惑惑。
如此一日,至三日,仍是如此,她醒时他不在,待归来时已换衣袍,书房殿中,一如往常,而丹凤和尝闻的异样,却愈是难掩。
待至夜,他要往寝殿去时,本已回客殿的丹凤却将将拦了他。
便在寝殿半途,尝闻提一盏星灯,在前默而无言。
丹凤蹙着眉,声音无有哀叹,却少有正色,细听还有微哑,他道:“宫门之外,已跪数十。”
“嗯。”他无波无澜。
“已是……够了,你何必,又何苦……”丹凤仍是阻在前,“你何至至如此?”
至如此?
至哪般?
哪一个何必,又哪一个何苦?
她心中凛,耳竖起,紧听他之言。
心中隐隐察觉,她这几日的疑,会被这话解了去。
只是他却没说得下去——
那人阻了他。
“我意已决,”他道,平静的目光,仿佛丹凤反是他不能解,“凤,你当知如此。”
“我……”
丹凤一噎,甩袖,气闷至恼,“我当知,我当知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