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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童儿好奇，歪头问：“山神你怎么了？”
成琅回神，摇头，面上神色微缓，“无甚，”又摸摸他的脑袋，“这几日在山下如何？果子可够吃了吗？”
“够的，”小童儿仰头，“还有剩的哩，”说完又撅一撅嘴，“山神大人把我当成什么蛇啦？我有跟着道君辟谷哩！几日不吃都没有事呢，何况山神留下这样多的果子？”
不过嘴上埋怨，身子还是低了低，对成琅别别扭扭的道了一个谢。
成琅失笑，忙道，“是，怪我忘了，童儿本领大着呢。”
小童儿肚大能容，不与这记性不好的山神计较，于是过了话茬，想起方才来，问：“山神大人学了什么新法术吗？我方才吓了一大跳哩！”
他跳着身子，连比带划的说：“我正拿果子呢，突然就被卷了起来，喏，一阵风似的就到了这儿！山神大人好厉害！”
这……
成琅轻咳一声，便见一旁的小云鞭，骄傲的挺了挺身子。
她也知道这童儿说的是小云鞭，只是这会儿也不得不先居了这功，于是意味深长摸了摸腰间神鞭，笑而不语，一派高深莫测。
小童儿见了，愈发觉得她是法力精进了，遂央她晚间带着他一同修炼。
成琅应了，三人一同回洞府，到了晚间她果然唤童儿一同出了洞府。
洞府之外有一偌大巨石，在山神洞府与佘府中间，石面平整，巍巍而立，原先佘道君便喜欢在此吐纳修炼。
成琅带着童儿，还有他看不见的小云鞭，一大两小在这巨石上盘膝坐下，对月吐纳修习。
她的心中有许些疑惑，更有许多烦恼，然而这烦恼细细追究起来，皆由一人起，她不欲去想，然这般盘膝而坐，便不由想起幻相中时来——
那时亦是这般，她盘膝而坐，那人在他面前，为她驱除邪气，愈是不想记起，偏偏愈不能忘。
纵使她告诫自己那不过是一介幻相，然这幻相亦不肯消去。
好比她调息吐纳，觉较以往脉息更畅，便不由往那幻相去想，不由去想是那人为她调息之故。
——可到底只是幻相。
除却这久久不去的记忆，哪里还有旁的痕迹佐证。
可见仍是她执念作祟。
存着这般心念，修习也难尽人意，她只盘膝闭目一副修行模样，实则无甚精进。
小云鞭与她心意相通，受她影响，坐在一旁亦时不时睁眼看她一眼，这巨石之上，真正好好修炼的竟只有佘家童儿一个。
夜起月明，蛇妖吐纳修炼，至云遮月，夜过大半，一番修炼才毕，这一收势才记起一桩事，呀一声，问成琅，“山神！你是不是明日便要走了？”
成琅也才动一下身子骨要起身，被他这突然的一声吓一跳，脚下险些一个趔趄，幸好小云鞭眼疾手快始终注意着她，伸手拦了一把，才使她没有掉下山崖，她站定了，抚心口，“……是呀。”
这孩儿一惊一乍，都过一个白日了才记起？
童儿急了，“山神真要这么快便走？可你还未见过我家道君哩！”又追问，“这次走了什么时候再回来呢？”
他在山下每日修炼，对时日懵懂也混沌，到这时才记起这桩来。
成琅笑了，低身呼噜一把他脑袋，笑说，“这次恐怕见不着道君了，等他出关了，你代我向他问好可好呀？”
童儿点头，这是理当，便听她又道：“下一回，下一回应没有这般快了……”
童儿看着她，感觉她话中似乎还有别的意味，只是他不能瞧得出，又想起她的那一句天机不可泄露来，便谨慎起来，只心里纳闷，却也捂嘴不多问。
成琅见状，想乐又不好乐，只背着手点一点头，“孺子可教。”
几人回到洞府，先安顿童儿睡了，成琅才出关，正是息脉顺畅，每年身子最好之时，难得无有多少睡意，便起来收拾行李。
轻手轻脚，其实也并无多少东西，狸奴先前给她收了许多，都在乾坤囊中，她这回拿出来用的，也不过寥寥，先前拿出来给童儿玩耍的几样小东西，她让童儿挑拣着留下了这几样，如今再把剩下的塞回去便是。
“主人，”小云鞭也与她一同收拾，此时看了眼已经睡着的小蛇妖，悄悄问她，“主人是不是不想回天？”
成琅手上一顿，转头，抬手摸了下脸，“这般明显？”
小云鞭仰头看着她。
“也并非……不想回。”
她眼神微远，她只是，只是大约从未想过在三十三天长留，那里始终不是她可长留之地，只是从前在终南尚有归处，如今这招摇山，却亦不是她的归处。
摇摇头，这些亦难与小云鞭解释。
何况明日便是归程，现下想这些亦是无用——来接她的是她温兄，她若真是未能如期归去，少不得要连累她温兄。
罢。
“走一步看一步罢，”啧一声，她挑眉，“说不定明日便有消息来说不必我回去了呢。”
小云鞭见此，体贴的止了话茬。
这一夜，她以为自己会辗转难眠，没想到躺下却很快入了梦。
这梦与原先不同，以往总是些令她熬煎的旧忆，今日却是她换着那人见之，时而拉他去人间，时而送他些稀奇古怪的礼，更时而写一些情意缠绵的书信，这般细细碎碎的片段。
她有的记得，有的却也是新奇。
譬如这一日，天将将要晚——这人是不允她夜间歇在他的竹林的。
白日任她如何赖在这里，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赶她，只是一到天将晚，便不许她再留。
她也知道他这规矩，只巧这一日才与他从那凡间归来，在那茶楼拉他听了半场戏，又与他打下了一赌，她此时兴奋劲没过，肚子里还有一腔未完的话，便在那窗外竹林间，化一条蛇盘在竹间，扭啊扭，绕呀绕，不能走动。
眼见日落西下，林间雾气要起，她眼神一动便心生一计，跳下竹林，摇身一变化了人形，身上竹青色裙衫不见，变成花红柳绿戏袍装扮，脸上也浓妆艳彩的涂抹。
正是白日那戏台上富贵小姐的衣裳。
窗前影影绰绰，舍内亮一盏灯，她能看到那人灯下身影。
“观止！”
唤一声，隔窗看着，心驰神荡，脚下黏连，愈发舍不得这样离开，于是倚在窗外，对着那窗内之人，咿咿呀呀开腔唱起来。
穿的是闺秀小姐水袖翩翩的戏袍，唱的是什么呢？
唱的是这样的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