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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你都知道了……”
她有些慌，也有些恼——恼经年不见，她竟是如此狼狈。
他们当年何等潇洒，如今她被人暗害还落到此，实在是……毫不体面，丢脸至极。
好在伏涂心地好，并不嘲笑她的狼狈，他只点了下头，“你待在那里已经不安全。”
他没说是谁害她，她顿了一顿，亦是没有问——
没问他知不知那人是谁。
她不确信眼前的结拜大哥是否知道害她之人是谁，但不论是谁，大抵都不会令她愉悦，更况，那时……
她失去神志之前，分明……
“你在神界，我鞭长难及，”伏涂的声音继续传来，他和声说道：“在妖界，我才好护你一二，”他面上笑意甚，“大哥如今好歹是一族之王，若是连你都护不住，三忘他们该笑我了。”
成琅知他是故意如此，为着逗她宽慰，她笑了笑，那笑总不能太真，只得僵着嘴巴咕哝：“这身子还不好用呢……”
伏涂也不拆穿她，只拿了果饮来，“润润口唇，多用用便习惯了。”
她伸手要接，无奈嘴慢手也慢，到那杯子到了嘴边，手还没抬起多少，看着这大哥含笑的眼，她索性也不挣扎，瘫在软枕上咸鱼似的张口等喂。
伏涂让她就着手喝了三口便拿开了杯子，道一句不可贪多，杯子放回，见她还是那懒懒无赖样，忍不住笑意更深，“你啊。”
无奈又包容。
成琅眼眶酸酸，大哥多温柔，多好的妖怪啊，为了救她想来费了不少的功夫，造个肉身出来，哪里是捏泥巴似的那么简单，救了她还想长久的保护她，她都要感动哭了。
可惜没哭出来，新身子的泪也不听使唤，并不肯适时出来。
她吸吸鼻子，“大哥……”
“嗯？”
挣扎着坐，她朝他招招手，眼神恳切复杂，面色沉沉重重。
伏涂疑惑坐过去，被她一把抓过手，语重心长，“我现在有一事，说给你，你可不能承不住打击。”
“什么事？”伏涂看着她。
成琅看着他翠色漂亮的眼，心酸的要命，“大哥，你救我，我无以为报，只是你这一遭，怕是……白救一场，我……命不久矣啦。”
他多不值啊，费这老多功夫，结果救回来没多久她就要死。
她替他亏。
伏涂一愣，他看起来呆住了。
她眼里愈是同情，抓着他的手使劲握了握。
“你，”他方找回声音一般，却是语气惊然，“谁说你命不久矣啦？”
“本就是啊，”她也惊，“我寿数要尽啦！”
在灵霄宫那时她就有所感啦，那会儿还想最好不要身殒在灵霄宫里……如今看，倒是……不会殒在那了。
伏涂一下笑了，抬手敲她的额，“什么傻话，你长命千万岁的活，谁命不久你也不会寿将尽。”
这……
她急了，以为他是不信，不想他却更早安抚她的情绪，“我知你先前身弱，但如今换了身，先前的病便不作数。”
“不是病，我是……是……”
伏涂眼神微动，“是神骨不全。”
她蓦地一惊，这一下险险从榻上跳起。
伏涂按住她的手背，语气如常，“我知道。”
“你怎会……”
他怎会知道呢？
这件事，这件事……
伏涂看着她，眼中有同情也有担忧，他道：“玉儿，我告诉你一事，你且镇定。”
“什、什么事？”她隐有不祥之感。
“你神骨不全之事，不单是我，而是天宫，三十三天，”伏涂道，“如今整个神界都已传开。”
瞳里骤缩，她瞬息里仿佛被施了定身咒，整个人如遭雷击，竟是动弹反应不得。
怎、怎么会……
怎么会？！
这一桩她藏得隐秘，她身弱灵低，便不使用法力也不会遭人怀疑，便是外族之人得见，也不会刻意分辨她身上气息，何况她早有准备，怎会，怎会就……
伏涂微是一叹，这一叹里难掩心疼，“此一次，是有人害你，那人，其心甚决，竟不给你半丝退路。”
便是再大仇恨，左不过人死账消，可这一次，神骨不全这般暴露，便注定她要被神界除名，神界是绝计不可容忍一个神骨不全之人的，而更令眼前这人儿打击的是，这一遭连带的不止她一个。
神骨不全，她自此便不能自称一个神仙，而她身在三十三天，她是何时丢失了神骨呢？她身旁亲近之人又是否知晓？若知晓了，有人包庇她吗？有人替她隐瞒吗？
这是她隐瞒至此的缘由，从一开始她便想好，寿尽时寻一僻静处，毁身损形，形神俱灭，天地间再无成琅，也无人可知她身内缺失的一根骨。
但如今，如今……
她的脸上终于露出痛色，身子颤颤，口微张，不能语。
伏涂轻轻抚住她。
“不要乱想，他们没有事，我着人打听过，并没有牵累到什么人。”
“当……当真？”
“嗯，大哥不骗你。”
轻拍她的肩，他温声与她解释，“你这一桩，事出虽惊，但逢的时机恰是天君寿辰，便是有人想牵累谁，也不会选在这个时机。”
“过这几日，便是再想牵累，我想你的亲近之人们，也非是坐以待毙之人，几日时候，足够他们保了自己。”
她眼中慢慢镇定，身子亦减了颤抖。
是了。
是了。
她该想到的——
她已身殒。
魂魄在此，那留在神界的残躯还能存得几时？
想到这里，她终是松下那口气来，从前的推演，若此事不能掩，那最好事发在她身殒时，届时她一殒命，管是欲除她后快的人是谁，都不再将她视眼中钉，而剩下的几人，与她有几分缘法的，当各有手段，不受此事牵累并不太难。
以上，她推演数遍，这会却慌急得忘了。
伏涂看她镇静下来，眼底亦愈发柔和。
“大哥，”她语有艰难，“弟还有一事求大哥相助……”
伏涂微笑着点头，“替你打听天宫的事吗？”
他不必她将话全然说出，“已有妖臣前往，待使臣回来，玉儿自可问去。”
“大哥……”
这下她真感动，只觉隔了数百年兄弟情分仍旧，竟半也没有生分，忍不住情真真意切切的唤出声。
伏涂但笑不语，翠色眸里尽是她感动万分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