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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哥哥！”
妱阳大唤。
“我、不是我，我不知师姐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这样，为什么好似不能承受，她不知，她什么都不知……
她是想说这些话。
然，在他的目光投过来的一瞬，她恍置冰窖。
记起了……
这目光，她记起了……
当初，第一次偷入竹林，他就是这样的目光，冰冷，遥远，站在廊上，一阶之隔，便仿佛永不可及。
她曾发誓，再不要看到他这样的目光，三百年，她做四界眼中可堪配他的百花公主，她从无一刻放松，为什么，那个人就快要死了，他都不肯近她一分！
“殿下……”
她想说她不怪他，不怪她那般算计她，想说天定姻缘，可是他没有停留，便是那样冰冷的目光都吝啬于停驻，她喃喃，唤着他的名字，眼中渐渐绝望狠厉。
——不要怪我。
——太子哥哥，是你逼我的。
——你爱她，可是她会死。
——只有我，我是你的天命之人，你摆脱不了我，我们……终是天定一双，最后站在你身侧的，只会是我……
自结界门出，他大步向竹屋，将怀中人小心放在榻上。
门外，温业禀来最新消息。
妱阳被寻到一事天宫已知，“天宫命令，要殿下从速将人送回。”温业道。
此事不只事关妱阳，更有蛮族猞，彼时循那一丝踪迹，找到的是他们二人，不，三人，妱阳，猞，佘二。
蛮人一族在猞行踪暴露的第一时，便向天宫报去消息——猞挟持上神，老蛮王得知，立时派了他的另一子，猞的幼弟前来告罪，表面态度不可谓不诚恳，天宫虽有怒，然到底见了妱阳另一面，因而在此事的处理上与蛮族少有的一致，都不想将其闹大。
此时猞有了消息，那厢立刻便知妱阳怕是找到，消息才来得如此之快。
观止面无表情，“将猞送回。”
温业闻弦知意，当下应是。
猞与妱阳，同在招摇山被擒获，此时妱阳囚于招摇山——从一开始，太子便将他们分开关押，温业不去想这是否是他早就料到，只是想到成琅从结界门出来那番模样，心道，百花公主，此后，世间怕是再无百花公主。
温业领命而去，竹林复静谧，成琅身在竹榻，梦行千里，这一次梦格外的远，也分外模糊，她只记得梦里极是震惊，醒来却茫茫然不能记起。
“殿下……”
方醒来，尚混沌，只见得窗前案边，一人背坐，身形若竹，气清若山，她一眼望进，恍惚里以为是另一重梦中，梦中，旧年竹林，她又赖在了他的竹林……
然下一瞬，待他出声，她方回神，这，并不是梦。
“醒了。”
他走近，在榻边坐下，捉她一腕，给她诊起脉息。
他这般自然，令她一时都忘了动作，只看着那只手，看着他微垂的目。
他面上无波，淡淡的吐出对她的诊语：“心乱，身无乱。”
她恍如惊雷劈过，瞬息里五感皆回，刹那间面红耳赤，“殿、殿、见过殿下……”
磕磕绊绊，心慌大乱，仅剩的一分理智，也狠骂着自己的没出息——又不是头一遭见他！又不是头一回与他独处，当时老君的后院里重新再见，她也不曾有这时的慌乱！
榻前仿佛一声笑，淡淡的笑，她登时那一分理智也快没，脸上热得厉害，唯独庆幸自己是个白面青鬼的样，再怎么面红也大打几个折扣，于是索性没听到这笑，余光里找寻她温兄的身影。
此一时，她不知如何与他相处，又该如何面对他。
“瘟使身有公务，已回天宫。”
仿佛知她在找什么，她那目光方向外一飘，他的声音便传了来。
她唇微张，片刻，方应一声。
一盏清露递过，他已起了身，不知何时取来，她微一顿，到底伸手接过。
竹屋里，再次安静。
只有她缓慢吞咽的声音。
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或者说，方才起便没有移开。
一时间，二人都没有说话，他看着她用水，她捧着杯盏，温温吞吞的喝。
奇异的，她心中渐渐平息，诚然心念依旧芜杂，可心绪却渐渐在平静。
“佘姓道君，”在她喝完最后一口时，听到他开了口，他道，“欲见你。”
她的手一抖，险些抓不稳杯子。
他从她手中取下杯盏，他的手稳稳当当，她的枯爪却止不住的颤，“佘道君，他、他……”
他目中幽深，静静看着她。
不必问出，她仿佛已得到答案。一瞬间，面色更差。
“你若不愿……”
“别——”她几乎立时打断了他，声音微尖，甚至下意识抓了他的袖，“别，我见……我要见他。”
他没有动，只目光笼着她，他知她在怕什么，而他，亦没有解释的打算。
——他本是普普通通一条蛇，今世没有仙缘求道的机缘，生为蛇，死亦为蛇，只是尚孵身时，得一仙骨附体。
——仙骨与他，不知是谁借了谁，本该化去的仙骨没有化，没有仙缘的蛇，亦因着一骨的机缘，窥得仙缘点化。
——开化得智，经年累月，可仙骨有灵，终回其主近旁……阴差阳错，亦是冥冥注定……
在寻到猞与妱阳之前，他恰，寻到仙骨之踪，只是未想是在同一处，而那二人……
眼神微敛，他敛去许多思绪，只看着眼前人。
她已想到了。
或许不那般真切，但已是预感到什么。
从一开始，便没有仙骨在那蛇体内的可能，区别便是她见或不见，取的时候，是现下，或是其后。
她显然也想了到。
“道君……他在何处？”
声也有颤，她低低的声。
“招摇山。”他道，握着她的腕，带她身起。
她身形晃晃，看着他的眼神里似有求意，他却没有松口的意思——
没有仙骨，她此生，仙不仙，魔不魔。
而那条蛇，借由仙骨已多数年命数，他的心中没有半分迟疑。
她垂下眸去，他眼神微深，带着她往招摇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