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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异的,她如此确信。
在突然知道她的另一面后,奇异的,过往关于她的记忆反而愈加清晰,纵然是伤怀的,可这伤怀之后,是愈发清晰的认知——
妱阳是个固执的孩子。
从前的记忆清晰之后,这认知也清晰起来。
这个固执的孩子,认定的事不会轻易变,她怨憎着她,因此连她的小宠都不能放过,如今,又怎会不来取她这正主的性命呢?
她等待着。
大抵先存了这心绪,反而平静下来。
修炼,打坐,或什么都不做,她平静而如常,反倒是温业,一直偷偷摸摸观察她,似乎她的如常才是不正常。
但他不能长久待在这里——他尚有公务。
是了,这人是身有公务时躲在这儿避祸的。
用他的话说,“我是犯了过,天宫若要处置,那得找一人暂代我——除非他们找得到。”
成琅懂了。
满天神仙没人愿意做他的活,所以他这过,拖着拖着也就大事化了小,再待他完成几桩公务,这小也就化了无。
成琅听得发笑,心里替他松一口气。
“你不要乱走,等着我回来看你。”
成琅瞧着发蔫的竹子们,一连点头,一叠声道是。
竹林有那人结界,她温兄也加了结界,她在此间,便是安全。
“温兄放心。”
她笑着说道。
是安慰他,亦是真心话——她没有离开这里的打算。
这是那人之境,他留她至此,让她想起从前——她曾辜负他,今日,不会了。
如果留在这里是他所愿,那么,她便不会走出。
入夜,她在林中,静坐调息,忽有晕眩之感,眼前变幻,簌簌竹声中,仿佛有声音起。
心中念起,来了,她仿佛坐定,然,分明双眸闭着,眼睛却开始“看”到。
最初是黑,而后星星点点,仿佛细碎的光,这些光愈发稠密,渐渐连成一片,渐渐有了画面,虽早有心理准备,真正“看”到眼前所现,她还是凛了一凛。
道君!
心中无声一呼,她看到麻衣广袖闭目被缚的人,是她多年老邻佘道君!
怎会是他!
诸多预料,却独独没想到会见到他!
“仙者。”
一道男声,陌生,似笑非笑,唤着她。
她还注视佘道君,看不清他身处何地,只有他一个身影,这声音显然不是他,他注意到他的颈间,一道若有若无法力,环在喉间,她心念急转,这人,意欲用道君威胁她。
瞬息,强自平静,她闭目,不语,只静静等待。
“仙者好镇定,”那人笑起来,仿佛颇是赞赏,而后她看到佘道君颈间法力蓦地收缩,“仙者与这位多年做邻,听闻从前许多情分,怎现下如此生分呢?”
那法力骤缩,佘道君闭着目,声息微弱,喉中一声无意识的闷声,她面上凝色,“够了。”
“你意在我,不必牵累无辜之人。”
道君,为何偏偏是佘道君,妱阳,到了人间?
“妱阳何在?”
她看着佘道君喉间那法力横在那里,但没有再收紧。
“真是直率,”那边大笑,“有意思,有意思,早听闻仙者大名,却没想是这般性情。”
——不是妱阳。
她想到温业所说,妱阳失踪,是与那蛮人猞有关,她内心中,并不相信妱阳会与蛮族牵连,大是大非,她不至那般。
这人大约就是那猞了,只不知他掺进此事又是哪般……
“我亦久闻小王大名。”
开口,平平静静。
那边蓦地一止,片刻,两方皆无声。
“师姐比师妹胆大呢,”她听到玩味一声,佘道君喉间法力锁一收一紧,“敢直呼我名呢。”
“小王说笑。”
蛮族小王劫走妱阳,天宫尽知,是以她方敢开这口,因笃定他并不在意——若非如此,也不会闯入灵霄宫抢人。
只是尚不知这蛮人真实意图,她不动声色。
果然,蛮人猞大笑一声,箍在道君喉间的法力便松了,“仙者好气魄!”
她心中缓缓一松。
眼前所见无有变化,除却佘道君依旧一无所现,猞只有声音,妱阳无一丝影踪。
是在暗处,还是被这蛮人挟制?
“你既这般气魄,我也不说二话,今日见仙者,是有一事相商。”
他客客气气,反而佯起作态。
“何时?”她配合,好声好气。
“仙者命将近,何不死?”
这话的意思,你的命数将近了,可以请你现在去死一死吗?
成琅:“抚花慰月,尚有缘故。”
抚摸一朵花,欣赏一轮月尚有缘故,您这请人死一死的,不该有个缘由?
猞狞声,“这就是缘故!”
法力骤出,佘道君被袭中,七窍流出血来。
“小王以为我会为一旧邻就命?”
“难道不会?”
听到这句,她已然断定,妱阳,正与他一同。或者说,他们之间交易了什么。
“猞王……当真懂我。”
她轻轻叹,“我死无所不可,只是我的师妹,我可与她见吗?”
“不可。”猞道,“仙者注定要做个糊涂鬼,小王是个急性子,所以,仙者,三数之内,若你不肯死,只好委屈你这旧邻替你开路!”
“一!”
她叹口气,抬起手来。
“二!”
二指覆在命脉。
“三……”
蓦地按下,与此同时,猞的怒声传来,隐一声女子惊叫,她眼前骤然变化,佘道君身影已是消失。
“嘶……”
闷哼一声,她放下手。
“啊!小友!小友——我的小友……啊!”
耳边一连几声,由远及近,竹叶瑟瑟发着抖,温业连呼带叫的奔了来,“小友,小友,你怎么样?!”
他一叠声,检查她伤势,“我就说,我就说此举危险,你偏偏……哎,我就不该受你蛊惑,万一你有个好歹,我可怎么,可怎么是好啊……”
呜!
吓死他了好吧!
他就这么一个小友,要是没了,天下间哪里再找一个跟他真意相交的小友啊!
一日之前,这人威逼利诱,说要他配合一计,不需他做旁的,只要他在今日提出告辞,短暂离开便可。
“我真是,”他后怕不已,“还好你没有事,怎么样,太子那边可是找到?”
成琅嘶嘶着起身来,“应当。”
那突变的两道声音,她知定发生了什么,多半是露了踪迹。
温业长长吐出一口气,“你可太大胆了,不过,你这遭的确……”
的确什么?
他心中几分感慨,分在两地,无须商论,便能笃信到这般——
以己身引那二人一丝踪迹,确信远在天边之人,只这一丝踪迹,便足矣。
这是何等相契!
成琅看在眼中,没有解释,那一刻,她未必没有将生死度外,得生,幸之,殒命,亦幸。
只是那人,竟也真的……
心中缓动,她被温业扶着起身来,神情微凝,“我方才,见了佘道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