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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佘道君？”
“佘二，”她道：“招摇山旧邻。”
“啊，他！”
温业当然记得佘道君，那时他与成琅交友，她拜托他第一桩事就是替她给招摇山的佘道君送去了一封信。
他脑筋转的快，“蛮人以他要挟你？”
所以她才做出那危险之事！
她点点头，“是，但，”眉心微蹙，“或许是我想多。”
用佘道君威胁她，或许确是妱阳知她甚深，然，为何……偏偏是佘道君？
她从前三百年，与道君自是有旧邻情谊，可招摇山地处人间，猞特地往招摇山，不会不知这会令他引起更大的攻讦，且佘道君确切说还属妖族，他一力挑起几族争端，她并不认为蛮人会如此。
所以，会选在招摇山，找上佘道君，让她直觉哪里不对……
“温兄，你不若回天宫一趟。”
“我正有此意。”温业点头，即便不回去，与太子通话也是必要，他隐隐约约想到些什么，只是还不确定，此时不好说给她。
“另……”
微是一顿，她道：“另还有一事……”
“欲见百花？”温业接过话。
她缓缓点头，“温兄看出了。”
“我想小友便要见她，”温业道：“小友安心，既我想到……”
——太子定也想到。
后头这句不待说出，二人皆感结界有变，登时目中微凛，“是……殿下？”温业先惊，继而看向成琅。
成琅亦是一惊，只觉那结界微微有变后，便是如常，不是被强行闯入，再听温业此言，心头便是一动。
正是入夜，二人只见林间有光亮，循着那光亮近，来人身影亦落入他们眼中。
一袭深衣，身修若竹，未提灯，周身薄一层微光，“殿下！”温业呼出声，含笑拜下。
她怔一怔，心神也仿佛被这微光引去，待温业拜下，才迟钝的拜了一拜，略显潦草。
“不必多礼。”低沉之声，他走近，目光从温业身上而过，停在面前女子身上。
温业敛目低眉，悄悄避开几步。
目光笼着她，也细细寸量，她在这目光里，短暂失去五识，仿佛除任他细细望，已动作不能。
“可还好。”
低低的声，带着淡淡清檀，她的眼耳，鼻舌，此时才找回了动作，“嗯……”
缓慢的一个应。
声音哑哑，划过喉里，带起些些痒。
他目光仍在她身上，仿佛不知这目光于她的威力。
“妱，”喉咙滑动，她迫切打破这异样的，令她不自在的气氛，“妱阳，蛮人……”
“嗯。”
不需多言，他已知她意。
她顿住，亦知了他意，“他们，真的是在……招摇山？”抬眸问，克制那芜杂心绪，她只这般问。
点头，“有另一人。”
“佘道君？”骤然一凛，她忙问，“佘道君可无恙？我见蛮人将法力缚他颈间……”
“他无恙。”他目光深深，声音定定，令她的心绪也跟着静下来，她终于轻轻松一口气。
先时，不论与温业如何说，她始终绷着一弦，彼时凶险，她如何万分保证佘道君不会为蛮人所伤，若这老邻有事，她纵身死，不得心安。
他将她神色看在眼中，“见一见罢。”他道。
心头一跳，她知道他说的妱阳，只是，“现在，可吗？”
她亦恐给他再添麻烦。
他点头，没有说话，只抬手，一道缚仙结界，仿佛一道门，凭空现在竹林之中。
这结界，专为罪仙所制，这一道门，通的未必是结界，而是关押犯过仙者所在之地。
他低眸，将一指戒环在她指间。
“戴上它，若有险，我可知。”
温热指腹碰过她指间，那被触碰过的地方仿佛灼起般，胳臂僵直，背脊僵直，直到他直身起，她僵着脖颈，到底点下一个头。
结界门一人高，一人宽，碧盈盈一道波光，她深吸口气，踏入结界中。
林中，寂寂无声，他的目光落在那道门，良久，温业才上前来，“殿下，”他先到先时所想，声几分隐忧，“那佘道君，可是……”
他目光微沉，缓缓点头。
温业一下心里沉了下，果然，他望向那道门，担忧更甚。
成琅踏入结界门中。
低头，抬手，目光落在那枚指戒。
脚下微顿，到底往前行去。
界中四壁若有水光，只脚下一条路，她知沿着这条路走去，妱阳，便会在那里。
——她从未想到，再一次见她，会是在此间。
步沉，心沉，每行一步，便多想起从前一分，想起还是小小少女的妱阳，想起后来的每一日。
路走完，仿佛走过了与她的半生。
她看到被绑缚的妱阳。
一身宫衣凌乱，长发微乱，被缚壁上。
狼狈。
长发遮她大半的脸，她侧着头，她不能看清，然这无损她的美丽。
她的身形那般娇美，被缚的手腕纤细莹白，她还记得这只手抓着自己的衣袖，在人前躲在她身后寻求她保护的样子，什么时候起，她，变成了这样呢？
相隔数步，她便不能再近，停步，抬眸，一言难出。
石壁上，闭目的妱阳仿佛感觉到什么，睁开眼，看到眼前人一瞬，眼底骤然的变，而成琅，亦神色大变，“你……”
瞳底骤缩，满目震骇，她，她看到了什么，她的脸，她的脸怎会……
“呵……”
妱阳喉里发出低低的笑，声音笑着，眼底却寒厉，“师姐……原来，是师姐。”
“殿下呢？是殿下让你来的？”
“我倒忘了，殿下最纵你，屈屈来见一见我这等要求，殿下怎会不允你呢……”
“妱阳。”
她止她，纵使早有心理准备，亲眼见她如此，听她如此，她仍是……
“你的脸。”
那张脸，除却眼睛，那般的眼熟，那分明是……
“师姐在惊讶什么，”她的神情反而让她不解一般，她低目垂眼看着她，“这张脸，不是师姐给我的吗？”
“你在说什么……”
“师姐忘记了？师姐亲手给我的，当年，师姐真自私啊，为了下界，将脸存在我这里，可是，师姐你怎么能忘了呢？”她目里凄楚，“师姐忘记了，可是我摘不下这张脸，从此覆面纱三百年，不敢真颜见人，师姐，你害我，是你害我，你害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