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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时节,草长莺飞,清晨的薄阳穿过袅袅云层,温煦朗照。
秦君歌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双目肿似核桃的自己,木然出神,脑中时而是妩媚绝艳的柳如尘,时而是形容枯槁的柳如尘,时而是冥尘昨日之言中的只字片语……
悲伤纷乱……
冰凉的冷帕覆上双目,刹那清凉,亦激得脑中净澈许多,须臾,一声悠然叹息。
墨朗玄在屋外唤她时,秦君歌已然梳洗妥帖,打开门的一瞬,一片和暖倾泻,碧空万里,春意盎然。
墨朗玄便立于这片春光之下,气宇轩昂,墨色蟒袍上的金丝云纹烁着点点金光,衬得他愈发矜贵俊逸,一表非凡。
见秦君歌出来,炯炯目光便悉数尽落于她身上,然转眼,他却几近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头,款步迎向秦君歌。
明媚春光,然秦君歌却面色憔悴,双目微肿,眼眶泛红,一看便知她不仅昨夜未眠,而且有过哭泣,墨朗玄无声低叹,默然牵过秦君歌的手,与她并肩而行。
须臾,墨朗玄温声说道:“君歌,我知你心中愧疚难过,但是这世间种种,我们无能为力之事太多,你难过柳如尘的离去,却是忘了这是她心之所愿,她成全了自己的心意情意,冥尘不也说,她去时面带微笑吗?你若感激她的恩情,便为她照顾好她不惜性命相救、相护之人,才不是辜负她的心意。”
小小一方花园,已是姹紫嫣红,百花竟放,秦君歌垂首伫立,双肩微微颤竦,她蓦然抬眸,泪目婆娑,声哽迤逦,“我就是心中难受……她本是那般明艳聪慧的女子……”
墨朗玄展臂将眼前悲伤人儿,搂入怀中,心中不由暗想:若有一日,他为她离去,她亦会这般悲伤吗?
然而,转眼,这念头便被她的啜泣之声悉数堙灭,他丝毫都无法接受,她为他而悲伤难过,他只想看她开怀欢笑的样子……
而不远处,柳荫下,一双清眸怔然望着这般相拥之景,蓦然敛息凝神,又迅疾无声退避。
午饭时分,餐桌上墨朗玄、秦君歌、慕诀及冥尘四人相对而坐。
慕诀看了一眼缄默不语,低首用餐的秦君歌与墨朗玄,蓦想起早晨自己无意中所见情形,心中顿然气郁,便再无心思用饭。
他自然明白墨朗玄对秦君歌之心意,但他不愿墨朗玄这般不明不白的亲近他妹妹,以前他心中诸多顾虑,担心他贸然插手秦君歌之事,会引得她厌烦,但现在,他不能再因自己心中顾虑,便置她一生幸福于不顾,即便,会因此让她厌恶,又如何?
他已是死过一次之人,余生没有什么比照顾好自己亲人,不留遗憾更重要之事。
心念一决,慕诀视着秦君歌,和声说道:“难得今日天气晴好,我们不如去院中走走?”
秦君歌心中了然,慕诀这般必是与她有话要说,便随他一同漫步前去。
慕诀虽性命无碍,但身体尚未大愈,一袭月白广袖春衫,愈发显得他形容清减,风姿冰冷。
他们于一处盛放的粉蕊芍药前驻足不前。
“亭前红蕊娇,年年为谁生?”慕诀轻轻抚着花瓣,目色幽然,若有所思。
“红蕊绽红绡,岁岁待春来。”秦君歌低声应道。
闻言,慕诀舒然展颜,笑望着她,说道:“定当如是。红蕊绽红绡,岁岁待春来。”慕诀眸光闪烁,满目欣然,又道:“君歌,以前我诸多顾虑,未能作一个好哥哥,今日,我寻你来,便是告知你,今后,我定尽心做好哥哥,替父母看顾好你。”
秦君歌微微怔然,似懂非懂望着慕诀。
慕诀继而笑言:“你不必多想,只要晓得我是你哥哥,日后我会守护你便是。”
秦君歌不再多言,含笑答应,沉郁的心情顿然好转,身上亦生出许许暖意。
“君歌,如尘作你嫂嫂可好?”慕诀负手玉立,视着她的炯炯目光,隐隐闪过一抹悲伤,唇角含着笑意。
秦君歌倏而沉默,思虑须臾,方正色道:“哥哥是因感激她吗?”
“是也不是。”慕诀怅然叹息,“我一直觉得她好像一只成了精的狐狸一般,容貌娇艳张扬,心思七窍玲珑,她每次接近我时,我不知为何总会心生仓惶,只想尽快逃之。”忆及此,慕诀倏然苦笑,她临去前,留给他信中,霸道直言,她对他的心意,只是她自己之事,与他无关,救他亦是她心甘情愿,全自己情意所为,叫他不必为此伤怀,更让他不必因感激而对她动“情”……
即使付出性命,她依然倨傲张扬,不肯半分低首乞怜,她的情意一如她之为人,霸道又嚣张,炽烈而决绝,倔强又幼稚。
秦君歌默默看着沉浸于回忆中的慕诀,看他神色千转,看他悲欢交叠,她亦陷入迷惘。
“君歌,你想嫁给墨朗玄吗?”慕诀倏忽一问,秦君歌倏忽一惊,转目看向慕诀,便见他一手负于身后,一手盘着一串玉珠,面色严肃认真。
她顿觉哑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自然是想的,然而,她如何配得上他?
慕诀似是看穿她的心思,脸色微沉,不悦道:“你大可不必妄自菲薄,你是我慕诀的妹妹,自要配这世间顶好男儿,但在墨朗玄娶你之前,你不必再顾念之前他之威胁,而容他……”
秦君歌脸色腾然绯红,慌忙埋下头,恼羞嗔怒道:“哥哥……”
慕诀亦觉尴尬,忙咳嗽道:“你听我的便是。”说罢,疾步仓惶离去。
望着他脚步匆匆,衣袂微扬,秦君歌顿时喜不自禁,开怀大笑。
而慕诀的脚步,愈发疾快。
书房里,墨朗玄与慕容千正谈着墨朗逸之事,即使慕容千派人拦截,墨朗逸还是逃了。
慕容千一脸愠怒,心中倍感懊恼,到底是他低估了宿的本事,以致痛失一隅,如今墨朗逸逃出军营,必会出手反击,然而他并无心思与他纠缠,他还想去梦族……